12.第 12 章

一恍十多日,夏日散尽,中秋将至。


萧嵘此前便道自己公务缠身,灯会这日果真一早便没了人影。


司锦紧绷数日的心情暂且缓和了些许。


临近傍晚,春杏带来沈叙栀的口信:“沈三小姐称有事耽搁,需得晚些时候才能与夫人碰面。”


司锦闻言,挑选饰品的手指微顿了一下,而后才道:“嗯,无妨,那我们待会先自己随处逛逛。”


话音落下,春杏却还站在原处。


“怎么了?”


春杏动了动唇,踌躇着道:“大人今晨也做了吩咐,让奴婢在夫人出行前转告夫人,今日玩得开心些,若时辰晚了可派人回府唤他前去接您。”


司锦神情微变,手指收紧攥住了一支玉簪。


“不必他接,灯会结束我自知回府。”司锦对着铜镜簪上玉簪后站起身来,“走吧,先去灯会。”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街旁各式纸灯盈着亮眼的光照,花灯如海,流光溢彩,交织在热闹欢腾的市集中。


街道上人潮涌动,各式摊位错落有致,叫卖声此起彼伏。


司锦今日一身水红色衣裙,腰束素色缎带,婀娜纤腰盈盈一握,本就精致俏丽的脸庞略施粉黛,在光影交错间,更显娇媚明艳。


春杏左手拿着几样杂玩物件,右手攥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街头小食,止不住欣喜地问:“夫人,我们接下来去何处?”


司锦抬眸看了眼天色,想了想,道:“去围河石桥吧,叙栀应当快过来了。”


春杏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紧跟在司锦身边一路朝着围河的方向去。


石桥位于城中围河的中段,一桥跨越两头,以此为界将京城划分开东西两侧。


每逢日出日落时,此处便因石桥的遮挡,只在一面河面上映下光影,而另一面蒙入沉暗的阴影中,若从高处看去,自是一幅绝妙的景观。


不过此时天色已暗,自是看不到这般景象,灯会又将人群都聚集到了另一边的街道上,连光火都远离了此处,显得有些冷清。


还未走到石桥前,司锦的步子忽的一顿:“春杏,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你感觉到了吗?”


春杏愣了愣,不明所以:“夫人,这儿没什么人经过呀。”


说罢,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本就冷清的街道在方才三两人经过后,这会更是暂且空无一人,哪会有什么人在看她们。


司锦黛眉微蹙,又道:“我是说方才在灯会上时。”


春杏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也没有吧,方才灯会上人多,或许只是视线无意扫过。”


视线无意扫过会有这种感觉吗?


司锦方才在灯会察觉异样时就回头看去过几次。


人潮中,数张陌生的面孔来来往往,并无她认识的人,也无朝她看来的人。


可当她摸了摸后颈转回头去没多久,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直到刚才,最后感觉到那股异样是在何时?


转过那个街角的时候吗?


司锦缓缓侧眸,朝着她们来时的转角处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阵夜风从围河河面上吹过,拂向司锦的脸颊,带来一抹潮湿的凉意。


她回过神来,从空无一人的街角移开目光。


难不成是她近来提防萧嵘太过紧绷了,以至于出门在外也变得疑神疑鬼了吗?


“小锦!”


司锦闻声看去,沈叙栀从另一头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她的丫鬟。


她连忙也迎了去:“我正同春杏说着你应当快过来了,看来我也来得正是时候。”


“让你久等了。”沈叙栀道,“我是因……算了,灯会正是热闹之时,我们可别错过了,还是先逛灯会,别的之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说来,可司锦刚点头应下,沈叙栀转而就问:“上回我同你说的事你可试探过了,结果如何?”


司锦眸光一怔:“不是说别的之后再说吗,而且……”


她余光瞥向身侧,两人身边还跟着丫鬟,自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


沈叙栀了然,抿唇笑着压低声道:“我只是对此实在好奇,就算那事只是传闻,可万一他真对你有爱慕之情呢。”


在沈叙栀看来,萧嵘就是个家世优越自身同样出挑的高门子弟,样貌英俊能力卓越。


两人因此结缘朝夕相处,他们相互不喜便罢了,但若是日久生情,怎不算是一段青梅竹马后成眷侣的佳话。


身后的两名丫鬟没有听见主子们在说什么,只瞧见司锦背脊明显僵硬了一瞬。


所以司锦才讨厌萧嵘的道貌岸然。


如今她要如何对沈叙栀说出真实的情况。


说她被萧嵘威胁,被他掌控。


他像是藏在暗处的厉鬼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她,倘若她有半分想要逃离的心思,他就会赫然从阴影中现身,阴鸷冰冷地警告她,别想逃离他。


夜色掩下了司锦的神情,只留嗓音中的些许不自然:“别说了,我们去灯会吧。”


两人一同走回灯会中,冷清散去,方才谈话间的一点小插曲也很快被热闹的氛围带走。


戏台上喷出一团烈火霎时令周围光亮更甚。


沈叙栀面颊一烫,惊喜地拉着司锦的手:“小锦,你看啊!”


喷火的演艺人利落收火,好似方才那能将人灼伤的火焰真能在他口中来去自如一般。


周围爆出欢呼喝彩声,司锦也湛着眸子连连点头:“真厉害!”


表演结束,她们意犹未尽地随着人群朝街道更深处去。


前方是灯会的花灯街区,一整条街道满是布着各式花灯的摊位和店铺。


有猜灯谜,投壶,射箭,也有直接贩卖花灯,或是买别样商品赠送花灯。


灯会之时,除了表演的戏台,便数这条街道最为热闹。


司锦方才独自一人时便忍着没往这头来,这会有沈叙栀一同了,她们自是要前去逛一逛。


她们一路走走看看,终是在一家饰品店铺驻足。


沈叙栀笑着摆弄了一下自己今日耳垂坠着的一对耳坠,道:“要进去看看吗,你送我的这对耳坠甚合我意,今日我也为你挑选一对,如何?”


司锦耳边听着沈叙栀的声音,却是莫名扭头朝身后看去。


“怎么了,小锦?”


司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是我看错了,走吧,我们进去瞧瞧。”


饰品铺子里满是姑娘们聚集,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烛火的映照下盈盈发亮。


店内饰品皆非名贵之物,却是样式精巧,很能吸引姑娘家。


两人走入一间虚掩着屏门的隔间,各在一处低头挑选。


没过多会,店外突然传来些许模糊的嘈杂声。


司锦疑惑抬眸,还未来得及听清是何动静,一声惊叫震动耳膜。


“啊——”


嘈杂声逐渐从店外蔓延至店内,未见其貌也感到其中慌乱。


沈叙栀一惊,赶紧上前抓住司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杏警惕道:“夫人,三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只此一瞬犹豫,当春杏打开隔间的屏门时,店铺厅堂内满是慌乱逃窜的姑娘,以及眼前一道泛红的烈光。


“快跑啊!”


“灯笼架!灯笼架要倒下来了!”


“别待在屋里!”


惊叫声四起,但高过屋宅的木架,带着挂满的花灯笼已是无法阻挡地朝着这头街道倒了下来。


饰品店铺正对木架的正中心位置,猛地一声巨响,就像是被重物砸中了头顶一般,震得人头皮发麻。


热意瞬间扩散开来,火势以极快的速度在短时间内蔓延扩散。


“走水了!”


“快救人,快灭火!”


司锦脸色骤变,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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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栀的手往外跑。


哐当一声——


一根细长的木棍带着火花从上砸落下来。


沈叙栀赶紧把司锦拽了回来,才没叫木棍砸中她。


店铺门前摆放的花灯随带火的木架砸下,一瞬燃起更大的火焰,直把店铺门裹进无法通行的火海中。


几名同样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姑娘惊慌失措地缩着身子,有人甚至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浓烟弥漫,闷得屋内像是要令人窒息了一般。


这时角落窜出一人,是店铺打杂的姑娘。


她捂着口鼻快声道:“门前出不去了,你们随我走另一侧。”


众人不敢耽搁,连忙跟着这名姑娘往店内更深处走。


饰品铺门前,火光短暂消弱的一瞬,显露出外面又惊又慌的人群。


有人赶着逃跑,有人赶着灭火。


一时间整条街道混乱不堪。


店内的姑娘带着她们绕行几间屋子后,来到了店后方的杂物房。


杂物房的货箱拉开后,有一扇通往外面的木门。


光亮显现的一瞬,众人皆是重重松了口气,赶紧走出了店铺。


街道上仍旧一片混乱,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散开,都散开,此处危险,别围着了!”


司锦和沈叙栀相互搀扶着继续远离店铺,两名丫鬟也紧跟其后。


直到退到稍远些的空地,才终是停了下来。


“都没事吧?”


好在她们四人都没受伤,只是惊吓不小。


方才屋内火势不算太大,仅有门前烧得旺盛的火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此时她们站在店铺外,才知从外看去,门前熊熊燃烧的大火看上去像是整个屋宅都烧起来了一般,与她们在店内时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难怪外面的人如此惊慌,她们也隐隐生出些后怕来。


突然,司锦眼眸微眯了一下,借着火光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萧府伺候在萧嵘身边的侍从。


司锦眉心轻跳了一下,大步朝他走去。


侍从瞧见司锦,眼眸一颤,激动喊道:“夫人,夫人您在这,您没事!”


“你怎会在此?”


司锦一问,侍从脸色骤变,顿时又慌乱起来:“大人以为夫人困在火中,冲进去救您了!”


司锦瞳孔缩紧,不敢置信地看向火势巨大的店铺门前,瞳眸霎时映入张牙舞爪的火光。


冲进去?!


根本就无路可走的地方,他如何进去!


随之而来一声响,饰品铺的牌匾被火舌卷着倾倒而下,飞溅起骇人的火花,重重砸在地上。


司锦心跳骤停一拍。


火势不知是否蔓延到了屋内,饰品铺里已经没有人了,若是萧嵘找不到那间通往外面的杂物房,或是他仍在空无一人的饰品铺里寻找她。


更甚至,连杂物房的门都被大火堵住。


司锦不敢继续往下想,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一眼看向她们方才逃离出来的杂物房方向。


杂物房的木门抖动了一下。


房门被人重重从里面推开,一道黑影显露门前。


司锦呼吸一窒,看清了那道似是熟悉,却又狼狈得令人几乎不敢认的身影。


他身着的玄色锦袍到处都是烧黑的窟窿,衣角破烂的缺口拖在身后,凌乱的发丝垂落几缕在他沾了乌黑的脸庞上。


高大的男人拖着一身狼藉一眼对上了她的的目光,霎时快步奔来。


司锦来不及反应,就被冲到跟前的萧嵘急切攥住了手腕。


他力道大得惊人,手指却在发抖:“你受伤了吗?”


司锦轻颤的眼睫下,看见萧嵘另一只手不正常地垂在腿边,似是虚软无力。


一滴颜色沉暗的液体,悄无声息从他袖口滴落而下。


她迟缓地摇了摇头,便闻萧嵘沉沉呼出一口气,嗓音嘶哑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