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曲觞流水

“你们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秋宴马上要开始了。”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远远望见她们,开口招呼道。


姜茯垂眸移开目光。


这幻境里的太子与谢厌生得一模一样。


她疑心洛为生、顾了之等人也困在这场幻境中了。


只是不知是否有人同她一样,在这场幻境中清醒。


姜茯曾尝试过唤醒宁竹,借“做梦”为由提及她们共有的真实记忆,也让她注意到那些疯长的花草。


可每一次试探都无功而返。


旁人眼中的草木始终如常,慕南枝甚至担忧她“疯魔更甚”,要寻大夫来诊。她不得不将真话咽回喉间。


华服女子款步近前,目光落在姜茯身上时微露疑惑,转首向姜婉、姜音笑道:“婉儿、音儿,这位姑娘是谁?怎的与你们同乘一辆马车?”


姜婉淡淡瞥了姜茯一眼,微笑回道:“这是我家三妹妹,素日深居简出,难怪你眼生。”


“你们家那位生来体弱的三姑娘?”女子低头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忽而展颜,“倒是有些耳闻。”


姜音亲昵地挽住她臂弯,凑近她道:“正是呢,她自小身子骨弱……”


尾音拖得轻软,眼波却斜斜掠向姜茯。


哪里是体弱?


分明是姜苓生来带煞,平阳王唯恐她闯出祸事玷辱门楣,才以“养病”为名将人困在深宅。


此次秋宴正值姜苓及笄之年,平阳王算盘打得精。


若能借这宴饮场合让女儿露脸,保不齐有哪家贵胄子弟被她容貌吸引,愿娶她为妇妻。届时,他便可顺理成章与对方结亲,攀附上京中权贵。


毕竟能赴宴的非富即贵,无论哪家公子“相中”姜苓,于平阳王府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姜茯不远不近缀在三人身后。


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廊下朱漆柱,耳底忽有流水声蜿蜒而来。


姜茯低头看去,原来是绕过花廊的青玉渠,水面还浮着几瓣开得正盛的芙蓉花。


抬眼时,她正好见到席间贵女们或垂眸弄帕、或掩唇轻笑,目光却纷纷黏在太子身上。


太子果然不失储君之仪,身侧随侍皆按刀而立,玄色甲胄在廊下投出冷硬阴影。


他身着明黄蟒袍,端的是金枝玉叶般的贵气压人。


少年忽然抬眸望向姜茯所在的方向,玄色靴尖碾过青砖,竟朝着她的方位迈了半步。


姜茯指尖攥紧手中帕子。


难道谢厌同她一样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皇后快来了。”尖细的声音刺破宴间喧嚣,御前太监拂尘轻挥,“诸位小姐且在此处落座。”转而又向男宾方向欠身,“各位公子请随咱家往溪对岸去。”


太子刚抬起的靴尖悬在半空,转而往溪对岸走去。


姜婉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旋即转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三妹妹,还不快跟上。”


姜茯随着姜婉在溪畔蒲席落座。


青石板嵌成的蜿蜒水渠里,枫叶正托着鎏金羽觞漂向远处,流水声中隐约混着丝竹雅乐。


今日秋宴循的是曲水流觞的古制,太液池西侧的青玉渠旁,男子坐西岸,女子坐东岸。皇后居中的主席设在上游假山之下。


此刻皇后朗声开口道:“便照古法来,击鼓传觞。”


她的指尖轻叩案几,“酒盏停在谁跟前,便请哪位献个才艺。”


姜茯坐在席尾,望着上游皇后喜气洋洋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短刀。


她忽生奇想:如果此刻动手杀了皇后,能否立刻逃出这幻境呢?


流水将姜茯的面容倒映得清晰如镜。


这张脸与坠入幻境前别无二致。


她指尖松开刀柄,终是将短刃隐回袖中。


若皇后并非此境之主,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何况……


姜茯抬眼望向斜对面的太子。若谢厌如她一般挣破了幻境桎梏,两人联手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


待宴席散后,自己得寻个无人处与他试探一二。


姜茯按捺下翻涌的思绪,指尖握紧象牙筷,朝青瓷碟里的鹿肉伸去。


晨起时因急着赴宴她还没用饭呢。


姜音瞧见她夹肉的急切模样,与姜婉对视一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嫌恶。


这唤她们同来赴宴的,是丞相独女杨莹。


见姜茯吃得投入,她忙不迭夹了一筷虾仁置于她碟中:“茯妹妹且尝尝这个,混着鹿肉吃便不腻了。”


姜茯见状眉眼微弯,唇角扬起清浅笑意:“谢谢啦。”


杨莹见平阳王府三小姐生得眉清目秀,举手投足又透着股清润气,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刚要开口唤“茯妹妹”,却被上座皇后的笑声截断。


“为生呀,这酒盏可停在你跟前了。”


皇后指尖轻点案几,调侃道。


为生?


洛为生?


这名字……


姜茯忙抽出绣帕拭去唇角油渍,抬眼循声望去。


席间立起个青衫少年,指尖挠着后脑勺,耳尖泛起薄红:“我、我哪有什么才艺……”


那少年眉目与洛为生分毫不差。


姜茯唇角微扬。


接头目标又添一个。


她心底祈祷道:但愿还能在幻境中找到顾了之、容时他们。


多个人多份力量。


皇后抬手虚压:“随意露一手便是。要不如即兴赋诗一首?”


青衫少年耳尖红得要滴血,忙不迭摇头:“不、不会……”


“那便抚琴一曲?”


少年喉结滚动,声音细如蚊呐:“这个……也不通。”


空气霎时凝固。


皇后指尖轻叩案几,笑意稍显僵硬。


却见少年突然挺直腰背:“若不嫌弃,我、我舞剑吧!”


皇后目光微亮,执起玉杯颔首:“甚好。”


少年抄起案边长剑,剑光在阳光下曳出银弧。


姜茯凝眸细辨。起势时剑尖微沉三寸,旋身时手腕轻抖的弧度,这些与记忆中洛为生施剑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她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看来洛为生很有可能是清醒的。


待剑光收势,姜茯侧身凑近杨莹:“这位舞剑的公子……”


杨莹见她目光黏在少年身上,不着痕迹地轻拽她袖口:“茯妹妹可别瞧他了。”


压低的声音里裹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他是宁安侯府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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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舞刀弄剑旁的一概不通。将来爵位铁定是传给大公子的……”


姜茯知道她误会了,却无从解释,只能随口应下:“多谢提醒。”


曲水流觞仍在继续,鎏金羽觞晃晃悠悠,竟在她面前停住。


皇后见状微怔,待太监附耳低语几句,才笑着开口:“平阳王府三姑娘,可要献个才艺?”


正夹肉的手顿在半空,姜茯无奈起身。


耳畔传来姜婉与姜音的私语:“她能献什么?琴棋书画一概不通。”


其他人不知,她们却一清二楚。


姜茯幼时疯癫,动辄持刀伤人,府中常以锁链困其手足,哪来的闲心学那些雅事?


席间有不认识她的人见她起身,目光登时一亮。


原因无他,只因她生得极美,眉梢眼角似含秋水,偏又带着几分冷冽,叫人挪不开眼。


西岸男子中传来细碎私语:“平阳王府三姑娘竟这般貌美?”


“从前怎的从未露过面?”


“我听闻她自幼体弱,终年在府中静养……”


“静养?”有人低笑摇头,“我倒听说她患的是疯症,动辄持刀伤人,府中怕惹祸才将她拘在院里。”


“当真?这般美貌竟……”


议论声混着流水漫过来,姜茯垂眸拂袖,声线清稳:“臣女欲献画艺,可备笔墨?”


皇后颔首,指尖轻挥。


太监即刻捧来宣纸、羊毫,在她面前摆上红木画案。


姜音掩唇低嗤:“装模作样。”


姜婉附耳轻笑:“府里谁不知她连毛笔都握不稳?”


这疯子,但凡握笔便要见血,谁敢让她沾半分尖锐器物?


偏她口口声声要献画艺,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府里圈禁的十几年间,连狼毫笔杆都未摸过,又谈何泼墨挥毫?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墨汁入砚,姜茯指尖蘸取石青,腕间银镯轻晃出声。


宣纸之上,笔锋如游龙走水。


须臾,姜茯搁笔起身,向皇后敛衽:“回娘娘,画毕了。”


皇后挑眉:“竟这般快?”


她轻轻颔首。


皇后目光示意,太监即刻取过画作呈上。


姜音捏着帕子凑近姜婉:“那疯丫头难不成真会画画?”


姜婉冷笑:“绝无可能。这般仓促,能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皇后漫不经心地展开画轴,眸光触及画面的刹那,笑意骤然凝在唇角。


姜婉掩唇轻笑:“我就说——”


话音未落,却见皇后忽而击节赞叹:“妙极!姜姑娘这笔法当真是神来之笔!”


“小顺子、小言子,快将画示与众人!”


两太监应声展开画绢,众人一看,画里正是皇后坐着的样子。


她靠在金晃晃的软枕上,身上明黄色的礼服绣着云朵花纹,头上凤冠垂着珍珠串,连眼角笑出来的细纹都跟真的一样。


最绝的是皇后的神态。


眉毛扬起的样子又亲切又带着威严,手指搭在桌子上的姿势,跟她现在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这……”席间抽气声此起彼伏,“也太逼真了吧。”


姜婉的笑意凝在唇畔,指尖将绢帕绞出细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