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乡 作品

80.诘问

庄才领着他的弟子夏时走出了些许,而后忽然驻足,对夏时说:“细想来,留衡阳公一人在山上怕是不太妥当,你回去,守在那人身边,务必要护他周全。”


夏时回忆了一下那位贵人在剑上,扒拉着他的肩死不肯张眼的模样,觉得师父言之有理,应了下来,转身便往山顶走去。


他听到身后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脚步声。等他走出好远,甚至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走路没声儿的时候,忽然回过了头,却见庄才还在原地看他。


他们四目相对了好久。


庄才是个神神叨叨的卜修,平日里做得莫名其妙的事不少,夏时是个心宽的,只当师父又犯了老毛病,忍不住提醒道:“师父,眼下乃非常之时,你仔细着些,不要再动不动便出神入定了。”


庄才似是已经出神入定了,过了许久才慢慢地点头,举步下山。


夏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师父近来怕不是真有点上年纪了。


他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上了山,待彻底见不到庄才了,才转过头去操心山顶的贵人。


可当他登顶时,却见那山顶已经空无一人。


林间传来了阵阵血腥味,那气味自知不讨人喜欢,便乘着山风,想要逸出密林,归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谁曾想一头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禁制,立马便不动了,僵直着身体落了下来,淤积在这不知何时被浓雾笼罩的山头。


“那是你徒弟?”花儿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那道小疤被叶间的光一照,看起来像一点银粉落在了额角。


庄才双手揣在袖里,沉默着点了点头。


衡阳公站得比较远,他肚围惊人,不站远点藏不住。这会儿慢慢地踱步过来,手里的扇子扇出了残影,已是秋季,可他走两步还是满头大汗,那扇子竟不是拿来彰显身份,而是实打实有用的。


“好大股味儿。”衡阳公耸了耸鼻子,“你这禁制弄得也忒怪,能进不能出,一会儿有别的山头的上来了怎么办?”


“不会。”


“为何?”


“因为我现下要去敲钟,三短四长,是霁淩峰封山不得进人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直接弄个不能进也不能出的禁制?”


庄才幽幽看了他一眼:“因为我的灵力不够封两向的。”


一旁的花儿说:“不省君跟李正德都在,还是要小心行事。”


“还小心行事呢。”衡阳公摇摇头,“你们阳关教的有胆儿,连对圣女都敢下手,还把那一众的世家子弟全都做成傀儡,要不是我那外甥属意你们,我死也不跟你们上一条船!”


“圣女可不关我们阳关教的事,况且你上了什么船?”花儿一哂,“墙头草。”


衡阳公不以为然道:“妇人见识,这叫中庸之道。况且朝廷已经配合你们封禁了平罡城,此事过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绳儿上的蚱蜢了。”


“你们官家断尾求生的方法多的是,我们阳关教不过草芥,哪里敢跟你们拴一条绳上?”花儿笑道,“不过这也无妨,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


衡阳公闻言也笑,花儿见状笑得更甚,两张笑面之下暗流涌动,只有前面的庄才在闷头走路。他手里拿着一块罗盘,罗盘是黄铜所制,上面却没有指针,只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盘面上滚动。


庄才看着那水滴,领着两人走进了林子深处。


“眼下情况有变,因为圣女的死,我们没能把李正德孤立出来,现下在他身上起阵,我怕会被不省君破去。”花儿见庄才面色凝重,开口道,“不省君闭关前便已是静水境圆满,眼下出关,怕是更接近李正德了。”


庄才摇了摇头:“李正德没有人可以接近,只要让他将天涯咒中的岁虚阵激出来,再来多少个不省君也拦不住。”


“之所以要分开他们,是因为我们很难越过不省君去刺激到李正德。”庄才继续慢慢说,“李正德在雾淩峰上诞生之后,便一直以李家子的身份活着,不省君李稜对他来说如师如长,哪怕起了阵,如果不省君让他破阵,他约莫也是会照做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衡阳公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面上瞧着有些急切,心底却已经打起了算盘,“怎么圣女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死了呢,怕不是和太子有关系,他早早就遣人上了山,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庄才手中罗盘上的水滴开始变黑,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水滴逐渐蔓延开来,湿润了整个罗盘,接着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珉”字。


那水成的字缓慢地移动,最后停在了罗盘上的离位上。


他猛地抬头,却是看向了天座阁。


“……既然万般仙众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庄才伸手抹去了罗盘上的字,“那便承了他们的好意,交给他们吧。”


//


关华悦摇了摇头,收回了按着叶斐脖颈的手。


“已经断气了。”关华悦说,“圣女不以修道飞升,并没有灵娘的修为,往自己颈子里插簪子,又从这样高的地方落下来,无论如何都是活不成的。”


天座阁下,不省君和两位长老落在了那形容可怖的遗体旁边。分明知晓绝无生还的可能,关华悦还是伸手去摸了脉,非得摸到了那已然不动的脉搏,才能真正死了心。


李正德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眶还是红着。


他其实没见过几次叶斐,大多数的任务都是通由神使派给他的。对这圣女的了解,他都是从叶珉那里听来的。


“那小子该怎么办啊……”李正德叹了口气,将落在血泊里的簪子拿了起来,用帕子擦了几下,收进了袖子里。


他忽而想起了他被圣女派去长明宗的那一天似乎也是今日这般的初秋。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领了个那个晦气任务,说什么也不肯去办事儿。


那会儿陈安道都还没上山,叶珉也还只是沉默寡言的小孩儿,天天闷在观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有去看姐姐时比较积极,回来能跟他唠上两句,唠完了又一个人闷着,显得他李正德分外不沉稳。


李正德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怎样的,好像他从生下来就是个三十啷当岁的人,对小孩儿一点都不了解,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不省君要他收这个徒弟。


但是收都收了,也不能再扔出去。他们就这样在雾淩峰上过着每天就打个招呼的日子,李正德天天脚不沾地四处驱邪除魔,经常是连招呼都打不上,叶珉也更乐意待在季闲那云凌峰上和那徐氏姐弟玩。


他觉得自己跟这孩子约莫没什么感情,季闲估计都比他更熟悉叶珉。


只有那天早上,叶珉拖着他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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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说了自己小时候在家养过的王八,又讲了用他的王八当镇纸的他爹,李正德便笑:“你在家的时候才多小,能记得这个?”


叶珉微怔,随后便垂着脑袋,说这些都是他姐姐告诉他的。


他对自己父母没什么印象,记得这些的的只有他姐姐。


也就在那天,叶斐传达了诛杀他那个用王八镇纸的父亲的神谕。


李正德无从知道那天叶珉是怎么想的,可能什么也没想,毕竟他对那父亲着实陌生。李正德更无从知道那天叶斐是怎么想的,是觉得王八的大仇得报,还是也想着如今日一般,自高楼之上一跃而下,生得痛苦,死得痛快。


他正恍惚着,却忽而听见楼上传来了一阵琴音。三人神色剧变,连忙飞身上楼,自敞开的窗口里先后落入房内。


房间里奇异的香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交融出一股腐败的青草味。案上的茶已经凉了,瓷杯上的莲花苍青翠绿,莲心却溅到了滴血,自那脱尘的圣女莲里生出一丝妖异,与琴上染血的指尖似是出自一脉。


叶珉坐在桌边抚琴,连日来的淤塞似是已经随着清风飘散,他思如泉涌,这首挽歌在他指下如泣如诉,唯有曲名还未曾想好。


“叶珉……”李正德近乎呆滞地往前踏了一步,“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珉抬头看了眼李正德,忽然便有了主意。


“叶珉,怎么回事?”关华悦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家人许久不见,聚一聚又有何奇怪。”叶珉轻声回道,手下琴音不歇,“反倒是几位长老,正门不走走窗户,好雅兴。”


“叶珉!少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圣女玉殒,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的,你若说不明白,可是要被送上司仙台的!”关华悦已觉出了不对,可下面那尸首她勘察过,圣女身上并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应当是自尽。


可叶珉这样神色如常地坐在血泊之中焚香抚琴,又怎一个诡异了得?


“有什么不明白的?”叶珉叹了口气,拨弦奏乐的手却越来越快,“我阿姊再难忍受这人间苦痛,自绝于此,我来不及阻拦,只能在此为她抚琴一首,安她魂魄。”


“这曲子的名字我方才想了好久。”他话音一转,看向了呆站在原地的李正德,“师父能给我想一个吗?”


君子剑剑光一闪,不省君的手未动,剑先到——琴音尚绕梁,琴身却已经锵然断开!


断裂的琴弦抽了叶珉的手,顷刻间便留下了一条血痕,但他手上本就有血,一时看着并不明显,他自己也似是没有察觉,反道伸出手曲起两指,叩了叩君子剑的剑身,笑道:“果然是好剑,比师父的那把好多了。”


“叶珉。”不省君冷冷道,“叶家世代生魔升仙,现在的你是哪个?”


“世家的药悉数压在我体内,阳关大道还是独木桥,我似是都走不了。”


“你欲如何?”


“家姐叫我好好活着。”叶珉拿起了手边扇,“我要解药。”


“不行。”


“好。”叶珉干脆地点点头,似是早就知晓这个回答,转而看向关华悦,“屋里血腥气重,这熏香是我新焚的。”


他桃花眼略一弯,带着几分轻佻道:


“大梁长老,你可闻得出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