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的地 作品

第135章藏丰山庄雨夜江湖事

此刻,雨幕中的山庄,恰似一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飘摇的孤舟,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然而,远处山峦间不时闪过的闪电,如同一把把利剑,将漆黑的夜空撕裂。那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把他的影子清晰地投映在墙上,影子被拉得比平日里高大许多,仿佛赋予了他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中,有了坚守与前行的勇气。

急促的脚步声,如密集的鼓点,穿透了雨幕的阻隔。只见雨露和雨霞姐妹,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凉亭。她们的素色裙摆,早已沾满了泥浆,斑斑点点的泥渍,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发间木簪上挂着的水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坠落。然而,她们怀中紧紧护着的描金食盒,却稳如泰山,丝毫未受这一路奔波的影响。

当食盒打开的瞬间,一股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诱人的鲜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些许雨夜的寒意。清蒸鲈鱼那如雪般的洁白,药膳乌鸡呈现出的琥珀色,还有如翡翠般鲜嫩的时蔬,在这雨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亮,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雨霞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歪斜的灯笼,却被雨露伸手拦住:“别动!这摇晃的光影,倒像是在给咱们助兴呢。”雨露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俏皮,在这风雨之夜,为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情趣。

李志山望着石桌上突然多出来的酒葫芦,那饱经岁月打磨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笑容。粗陶酒杯被缓缓斟满,雨水顺着屋檐如珠帘般滴落,在杯中溅起的水花,恰似灵动的音符,在这雨夜奏响了一曲独特的乐章。三人碰杯的脆响,清脆悦耳,与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大自然与人类的和谐共鸣,惊飞了檐下正躲避风雨的寒鸦。此刻藏丰山庄的夜色里,既有运筹帷幄的凝重,又有偷得浮生的惬意,恰似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在这如注的暴雨中,徐徐展开它那神秘而迷人的画卷。

暴雨如注,斜斜地掠过藏丰山庄的飞檐,宛如无数支利箭,在青石板上砸出万千银珠,溅起层层水花。李志山匆匆跨进凉亭,水洼里清晰地倒映着他那被雨水浸透的身影。玄色披风上,水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地淌着水,衣角处还沾着半片枯叶,那叶片在风雨中微微颤抖,显然他是冒雨从议事厅匆匆赶来。

他随手将披风甩在石椅上,那布料坠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夜显得格外突兀,惊飞了檐下正避雨的麻雀。可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黏在远处烟雨朦胧的比武场方向。那里,灯笼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来,仿佛被血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模糊而诡异的血色,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日那古剑门的沈月影,剑法里藏着七分未使尽的力道。”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喟叹。竹筷夹着的笋丝,悬在半空,似在为他的话语打着节拍。“起手式用‘月影三叠’时,腕力至少收了三成。”话音未落,筷子已如闪电般精准地戳进瓷盘,夹起的笋丝脆嫩欲滴,仿佛在向众人展示他敏锐的观察力。“还有青山派的绿萝茶,鞭梢甩出的弧度暗含机关术的巧劲,第四招‘鞭扫天下’时,暗扣里怕是藏着淬毒的倒刺。”他说话时,下颌紧绷,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这雨夜的迷雾,将赛场上那些电光火石间的细节,掰开揉碎了,清晰而详尽地娓娓道来。此刻的他,全然不见方才在议事厅里被公文缠得焦头烂额的模样,尽显一派江湖高手的风范与睿智。

云逸静静地端起青瓷碗,滚烫的菌菇汤顺着喉咙缓缓滑下,一股暖意瞬间在体内蔓延开来,驱散了几分雨夜的彻骨寒意。狼首刀的铜环,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雨夜的对话打着微妙的节奏。“听说前山登记处都快被拜帖淹没了?”他微微挑眉,看向李志山,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与询问。却见对方苦笑一声,无奈地从袖中掏出半截折断的竹简。那竹简边缘毛糙不堪,显然是被密密麻麻的字迹生生撑裂的,从中不难想象出前来报名者的众多与繁杂。

“前日光是登记名册,就用了整整两捆竹简。”李志山将断简丢在石桌上,溅起几滴汤汁,那汤汁在石桌上蔓延开来,仿佛是这复杂局势的一个小小缩影。“有号称剑州神童的世家子弟,也有背着破剑的江湖散修,鱼龙混杂得很。”他神色一凛,原本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表情变得格外严肃。“最棘手的是那些带着推荐信的,说是某某长老的远方表亲,实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刺,充满了警惕与忧虑。

“宁缺毋滥。”独孤雪突然出声,声音清冷而坚决,如同寒夜中的一道冰棱。她手中的雪影剑,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幽光。她正用丝帕仔细擦拭剑身,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剑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银穗随着她的动作,在烛火下划出细碎而优美的弧线,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流星。“上个月混进杂役房的那个瘸子,走路时左脚落地的声音比右脚重三分——”她冷笑一声,剑刃突然出鞘三寸,寒光一闪,映得她眼底的警惕愈发清晰,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若不是老周发现他总在药田附近转悠,等咱们反应过来时,只怕连药田的坐标都被刻在魔教的密信上了。”她的话语,如同警钟,在这雨夜的凉亭中回荡,让众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寒意,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在这纷繁复杂的江湖中,谨慎行事、坚守底线的决心。

话题一转,李志山神色凝重地从怀中掏出那本被雨水洇湿的账本。账本的宣纸早已泛黄,岁月的痕迹与雨水的侵蚀相互交织,使得墨迹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灰斑,远远看去,竟如同地图上蜿蜒曲折的山川河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天刀门在江湖中起伏跌宕的历程。

“南疆的瘟疫把药草生意毁了大半。”李志山的声音透着无奈与沉重,他的指尖缓缓划过账本上那一串锐减的数字,每划过一个,眉头便愈发拧紧,最后拧成了一个死疙瘩。“不过听音坊倒是柳暗花明——”说到这儿,他的语气稍稍轻快了些,像是在这阴霾中寻得了一丝曙光。“新排的《江湖恩怨录》讲的是咱们天刀门逃亡的故事,那些达官显贵听得涕泪横流,场场爆满。”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

他的手指突然死死按住账本的某一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扣在生死攸关的命门上。“商队......”话未说完,远处突然惊雷炸响,那声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夜空撕裂,仿佛老天也在为这即将道出的噩耗悲鸣。云逸听闻,心中一紧,重重放下手中的碗盏,瓷碗与石桌相撞,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就在这声响里,李志山缓缓摸出那封染血的信笺,暗红的血迹在雨夜里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信笺边缘还残留着半枚模糊的掌印,仿佛在无声控诉着那场残酷的袭击。

“三日前,西疆商队遇袭。”李志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悲痛。“兄弟们说,劫匪用的是魔教的锁喉手,可撒的迷药却是邪教的‘幻蝶散’。”他突然掀开衣袖,小臂上那道狰狞的鞭痕赫然在目,像是一条扭曲的毒蛇,诉说着当时战斗的激烈与残酷。“这是我带队救援时留下的,对方配合默契得可怕,绝非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回忆起那一幕,心中的怒火便再次燃起。

雨势骤然转急,豆大的雨点如千军万马般砸在青瓦上,发出战鼓般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暴雨的喧嚣所淹没。独孤雪猛地起身,发间的银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却瞬间被雨声掩盖。她快步走到窗边,轻轻关好雕花窗,只留下一道细缝。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火把,那是战堂巡逻队的标记,在狂风骤雨中倔强地跳动,如同天刀门不屈的意志,无论风雨如何肆虐,都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