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祁照月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惊过度的柔弱模样。

先让她把这桩天大的麻烦事解决了再说。

至于旁的……

比如失职之罪……

比如让她清白被污之恨……

祁照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不急。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跟这个老奴婢,好好算算今日这笔账!

……

观山院,内室。

地上衣衫零落,散了一地。

一件粉色水丝小衣,堪堪叠在墨色回纹锦袍之上,昭示着昨夜旖旎。

纱帐低垂,帐后榻上,隐约两道身影相拥而眠,呼吸交缠。

“唔……”

女子鼻间发出一声轻吟,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似要醒转。

“什么时辰了?”嗓音软糯糯。

身侧男子长臂一伸,将滑落的锦被往上轻轻一拢。

被角严实遮住了她莹白肩头绽开的几点嫣红。

沈晏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才天光,再睡会儿,嗯?”尾音微微上扬,轻哄着。

凌曦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便被这温柔蛊惑。

她轻轻“嗯”了一声,像只乖巧的猫儿,往他怀里蹭了蹭。

方才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又安心阖了回去,复又沉入甜梦。

沈晏拥紧了怀中温,直到晚照轻唤,说傅简堂来了,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更衣。

沈晏甫一踏入书房,抱怨声便砸了过来。

“我说沈子安!”

傅简堂几乎是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你总算露面”的幽怨。

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可知我在这书房,等了一个时辰?!”

沈晏视线淡淡扫过。

那上面,几碟糕点盘子已然空空如也,旁边还堆着一小撮瓜子壳、果核。

他未置一词,径自走向主位。

傅简堂见他不搭理,反而来劲。

“唰”地抖开玉骨扇,半遮着俊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斜斜睨着沈晏。

“啧啧,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那调子,拉得又长又酸,活像打翻了醋坛子。

“温柔乡暖,乐不思蜀了是不是?”他扇子摇摇。

“哪像我,孤家寡人一个。”他放下扇子,怨道,“我昨儿也中了招,只能眼巴巴撑着滚回家。”

“硬是憋着,在冷水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

沈晏在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开始新一轮抱怨前,终于开了口。

“昨日文府,可有动静?”

傅简堂见他这模样,自认讨没趣,撇撇嘴。

收起了那份不正经:“我留下的人一直盯着呢。”

“说除了文府后院,隐约传来一声女人的疯叫,倒是再没别的异常。”

“女人的疯叫?”沈晏眸光深了几分。

“嗯,就那么一声,短促得很。”傅简堂肯定道。

恰在此时,笃笃笃。

澄心叩门而入,脚步轻悄,将茶点一一摆好,又躬身退了出去。

沈晏垂眸:“照月公主呢?”

傅简堂呷了口热茶:“今儿一早回宫了,宫里派禁卫接的人。”

沈晏修长的手指紫檀木桌案上轻叩。

笃笃。

他双眼微眯起。

文府那声突兀的、短促的女人尖叫……

会是祁照月吗?

“你可别掉以轻心。”傅简堂端起茶呷了一口。

“照月公主,一计不成,哪会善罢甘休。”

沈晏闻言:“文府喜事非去不可,至于接下来的寻常宴席都推了便是。”

傅简堂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点了点头。

“也好。”

……

慈宁宫

皇太后脸色铁青,凤眼含怒:“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在宫外过夜!”

祁照月在侧边坐下,强撑着一身酸疼挺直了腰背,脸上挤出讨好笑意。

“母后息怒。”

“堂兄还让儿臣代他向您问好呢!”

皇太后脸色稍缓,依旧紧绷。

祁照月面上愈发可怜无辜:“昨夜儿臣在文家,一时高兴,多饮几杯,不小心就……”

她话只半句,尽是女儿家酒后的娇憨懊悔。

“这才宿在了文家。母后,您可千万别生气!”

皇太后听闻“喝多”,眉心一蹙,怒意顿消,转为担忧。

“胡闹!”

语气虽斥,关切难掩。

“醒酒汤可曾用了?”

祁照月心头微松,忙不迭点头,笑容乖巧:“用了用了。”

“文夫人一早便遣人送来,儿臣醒后即饮,这才赶紧入宫,向母后赔罪呢!”

她微仰小脸:“昨儿文府可真热闹,可惜母后您未曾同去。”

皇太后轻哼,嘴角却不自觉弯了弯。

“哀家若去,你还能如此尽兴?”

祁照月羞赧一笑,帕子掩唇,顺势打个小哈欠。

倦意真实,根源却非贪玩。

“可是未曾歇好?”皇太后眉头轻蹙,眸中尽是疼惜。

被那畜生折腾一宿,能好才怪!

祁照月心底翻着恶心与杀意,面上只余困倦赧然,轻轻颔首。

“嗯,许是……有些认床。”

皇太后见她这般憔悴,哪还舍得再多言半句。

“罢了罢了。”

“瞧你这没丁点精神的样儿。”她摆摆手,语气已然温和,“回去好生歇息。

祁照月心头大石落地,恭顺应道:“是,儿臣告退。”

她的身子又酸又疼,勉强才维持住仪态。

一回到揽月宫,她便再也撑不住,瘫软在榻上,连眼皮都懒得掀。

有宫女捧着衣物近前,小心翼翼:“公主,奴婢伺候您更衣。”

祁照月猛地睁眼,眸中寒光一闪。

更衣?

她身上那些不堪的痕迹,怎能让这些奴才瞧见!

“滚!”

她声音不大,却裹挟着森然杀意。

“笨手笨脚的东西,都给本宫退下!”

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

她们平日见惯了公主的脾气,此刻虽觉愈发骇人,却也未生疑,只当公主心情极差。

她们哪敢多言,磕了个头,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正要轻轻阖上。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