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是陶婉如。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带着点天真和急不可耐:“后日?小侯爷,为何不是明日去呀?”

程及玉啧了一声。

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惹人厌烦的事。

“明日?”他有些不情愿。

“祁家那位,明日也要去游湖……”

祁家那位?凌曦微微歪头,难道说的是祁照月?

“烦死了!”程及玉一想到那个人就讨厌。

他摆摆手:“就后日,别问了。”

见他如此,陶家姐妹便没有追问。

凌曦也应了下来,权当消遣。

后日,湖风凉爽,荷香清远。

凌曦目光一扫,便定在了不远处的水榭亭台。

她秀眉微蹙,转头看向程及玉:“小侯爷,你不是说,公主游湖,是在昨日?”

她下巴微抬,示意。

“那亭中坐着的,又是哪位金枝玉叶?”

程及玉也不由愣了。

他张了张嘴。

他的消息明明没错啊!

祁照月订的,明明便是昨日!

湖边亭榭。

祁照月端坐正中,身后站着喜姑与一位便装宫女,右手坐着陪读陈若羽。

旁边还围着三位少女,个个绫罗绸缎,环佩叮当。

其中一位凑近祁照月,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谄媚:“公主今日真真是美极了!”

她的视线黏在祁照月发簪滚圆的金珠上。

“尤其是这颗南海金珠,世间罕见!”

另一位接话:“谁说不是呢!”

“此等稀世珍宝,也不是谁戴都能撑得住。”

她话音刚落,忽然像发生了什么新奇事物,“咦?那是……?程小侯爷”

祁照月顺着那贵女手指方向一瞥。

是程及玉,还有他身边戴着面纱的——凌曦。

那身形,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这两人怎么在一块儿?

“真是巧了。”

祁照月勾了勾唇角,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

带着几分玩味吩咐身后的宫人:“去,请小侯爷他们过来坐坐。”

程及玉看到祁照月一行,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想带凌曦她们换个僻静的码头上船,避开祁照月。

脚下刚挪了半步。

那宫女莲步轻移,已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被瞧见了!

程及玉心下一沉,这下想躲也躲不开了。

陶家姐妹还茫然不知所以。

那宫女已近在眼前。

她微微屈膝,冲着程及玉行了一礼,声音清脆:

“小侯爷,几位姑娘,殿下有请。”

陶婉儿和陶婉如皆是一愣。

殿下?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茫然。

这京城里能当得起“殿下”二字的女子,屈指可数。

哪一位会在此处?

“是照月公主殿下。”

凌曦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陶婉如兴奋起来:“姐姐,是皇族!”

陶婉儿倒是有一分警觉。

能让程及玉与凌曦避之不及的人,必定有问题。

凌曦对身侧的惊蛰道:“你先回去吧。”

“主子!”惊蛰顿时急了,“那你怎么办?”

凌曦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淡淡:“你脸上有疤,恐御前失仪,届时公主怪罪下来,反给我添麻烦。”

惊蛰咬了咬下唇。

主子的命令,她不能不听。

她只能不甘不愿地退后一步,停在原地。

那双担忧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紧紧锁着凌曦的背影。

凌曦随着认命般的程及玉,身后跟着不明所以的陶家姐妹,一同朝着那水榭亭台走去。

几步之遥。

亭中贵女们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屑,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凌曦却走得从容。

腰背挺直,步履轻缓,裙摆拂过青石板。

亭中一位穿着鹅黄衫子的贵女,嘴角撇了撇。

她凑近旁边的人,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刻意的尖锐:

“瞧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正经主母呢!”

旁边穿碧色裙的少女掩唇轻笑。

“可不是么,一个妾室罢了,也敢这般招摇。”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走近的人听见。

陶婉儿脸色微白,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陶婉如想要回击,突然想到这可是在殿下面前,便忍了下来。

凌曦像是毫无所觉。

她目光平视前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疏离又客气。

程及玉目光慢悠悠扫过那几个嚼舌根的贵女。

“哟,这是哪家的姐姐们?”

眼睛微微眯起:“都说京中贵女,个个娴静若水,温婉端方。”

“怎地今日小爷方才听的几耳朵……”

“倒像是市井里头,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他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两个少女听了,不由讪讪地闭了嘴。

程及玉心中冷哼了一声,祁照月身份在这儿,他是断不会呛的。

其他人就——呵。

几人走至祁照月跟前见了礼。

陈若羽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凌曦,确实生得极好。

不止是皮相。

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镇定自若。

陈若羽见过太多贵女。

有的端庄有余,灵气不足。

有的活泼娇俏,却失之稳重。

像凌曦这般,被如此注视还能行止有度,礼仪挑不出一丝错处,确实少见。

甚至……比某些自诩大家闺秀的,还要赏心悦目。

更何况,还得了沈晏的宠……

陈若羽不动声色垂下眼帘。

祖母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

【不该听的别听,不该懂的别懂】

桃园那件事后,她便学乖了。

公主那些带着深意的吩咐,她一概装傻充愣。

日子久了,祁照月看她的眼神,便添了几分不耐。

不耐便不耐吧。

总好过惹祸上身。

陈若羽微微蹙眉。

哥哥陈九天。

好不容易走了祖父的老关系,进了刑部,近日却被借调到京兆府。

本是文弱书生,见着血都要晕上半天。

如今却硬生生被府衙的差事,治好了这毛病。

每日回家,脸色都灰败着,强撑着不说苦。

母亲私下里偷偷抹泪,心疼得不行。

祖母却只冷着脸训斥母亲:“这点苦算什么。忍着!陈家的将来,还指望他。”

唉。

陈若羽心中轻叹。

她刚收敛心神,便感到祁照月带着审视的目光扫了过来。

陈若羽立刻将笑意挂上脸。

陶婉如偷偷抬眼,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不远处的祁照月。

公主发间那枚金珠钗,在阳光下泛着润光。

显得她贵气逼人。

陶婉如看得痴了,下意识喃喃:“好美……”

……的珠子。

话音未落,祁照月身后侍女已厉声呵斥:“大胆!”

“竟敢直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