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61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之后,便又得准备过冬了。
自家家属院这边暖气烧的早,桐桐早起才喊了冷,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进楼门就感觉到暖风铺面。
孩子楼上楼下的跑,吵吵嚷嚷。
桐桐急匆匆的往楼上跑,然后喊人:“菜市场拉了一车大葱,新鲜的……说是从山东拉回来的,各个一人高……”
这种葱葱白多,也耐储存。
她这一吆喝,家里有人的都探出头来:“山东大葱?”
“是啊!”桐桐不知道谁问,只管搭话,“我回来取本,看能买上不。”
那赶紧的,排队去吧。
有人喊??着孩子先去,有人急着找本本,去采购去。
桐桐回来翻了本就要走,一出门闫文静便把她家得本塞过来了,“给我也捎带上,钱回头给你。”
行!
都下楼了,王小草把她家的本本给扔下来,“林桐,你肯定能买到,记得挑好的。”你婆婆就是卖菜的,可别说你弄不到好菜。
桐桐:“……”她指了指王小草:你可闭嘴吧!长了一张嘴干什么?
她喊拿着拖把的方维:“你的呢!快快快!我顺手就给买了。”
方维的本本随身带,递了过去:“要是买不上就算了……”
“别管!等着就行。”
桐桐骑着自行车,等回来的时候带了四蛇皮袋子大葱,后座上绑着,横梁上搭着。四爷从厂里回来就看见桐桐推着自行车像是在玩平衡。
他过去接了,把自己的车子叫桐桐推着,他去推了桐桐的车子。
桐桐:“……”你还不如我稳呢。
两人就这么往回走,碰上楼里的大孩子,倒是不用他们往上拎,这些小子两个一抬,就直接给送到门口去了。
一家一家的都放好,本本还回去。一个个的都喊今年的葱好!
葱买回来了,今晚所有人家的厨房飘出来的都是葱味,葱白好存,葱叶,尤其是老葱叶,谁舍得打下来把葱叶给扔了?这玩意放着就干了,白白糟践了。
有人把这种葱叶给腌制起来,冬天吃。
桐桐把葱叶揪下来,洗干净,拌上面粉上锅蒸,出来之后放辣椒面花椒面,用热油一泼,放点盐一搅拌就行!要是愿意放点醋,也挺好吃的。
既是菜也是饭,再熬点稀饭这么搭着吃,就糊弄了一顿饭。
四爷这才说:“留点肉票,今儿收到电报,老三要回来探亲。发电报叫后天去接车站接他。”
这都几年了,金来财要回来探亲?
也是!这个时节,东北怕是已经飘雪了。农闲了,有时间回来转转了。
家里多了一口人,今冬的粮食怕是还有些紧张的。
“倒也不至于,老三狐朋狗友多,一人管一顿饭,他都饿不着。”还怕他没饭吃?
火车哐当响,再荒原上奔驰。
靠窗一眉梢带着一道伤疤的小伙子看着窗外,把军大衣往身上裹了裹,打了个盹,谁知道睡了两个小时了。
一睁眼,周围充斥着各种味道。
有啃生萝卜的,有吃窝窝头的,有拿着蒸红薯往嘴里塞的。食物的味道充斥着,本来三分饿的,这会子成八分饿了。他眼皮一抬,睡眼惺忪,从周围的人身上扫一眼,这里没有一个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得了!起身,上餐厅去。
“借过——借过——”小伙子穿的臃肿,动作大开大合,周围的人纷纷避开,唯恐避之不及。
火车的餐厅车厢里也没几个人,小伙子看见有穿中山装的,穿的笔挺笔挺的那种人。然后揉了揉鼻子,找服务员:“炒俩菜,两碗米饭,一瓶二锅头。”
“啥菜?您点个菜。”
“哪个快是哪个菜,一荤一素。”
“那就豆芽炒肉丝,大葱炒鸡蛋。”
“可以!”
真就是三两分钟,饭菜端上来了,连酒一并上来了。
小伙子用牙咬住瓶盖,稍一用力,瓶盖飞了,直接砸到人家那桌客人的茶杯子里,茶水溅出来,把人家崭新崭新的中山装给打湿了。
对方微微皱眉,小伙子赶紧起身,拿着酒瓶子过去,“对不住!大哥,实在对不住!”说着,把酒瓶子放下,又过去端了两个菜:“这样,大哥……我请您吧!您千万别见怪,我给您赔罪。”
人家哪好意思?只是茶水溅湿了,这是什么大事吗?吃的多贵呀,这怎么能要人家的吃的呢?
可小伙子太热情了,非要把菜留在桌子上,“一起吃!一起吃!大哥,再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于是,菜一起吃,酒一起喝。
一喝开,这就聊上了。这小伙子很能侃呀,把京城里那点事说的门清。这两人是外地口音,对京城确实不熟,又是出公差,一切都报销。
所以,什么一荤一素,什么谁请谁,人家把钱付了。小伙子酒到半酣,还跟着混到卧铺车厢,舒舒服服的躺到了京城。
车站上,小伙子跟人家说:“只管去招待所住下,我回一趟家,回头去找二位。这京城的好馆子,我可都知道。回头我请二位!”
对方也很高兴,大家欢欢喜喜的分手,小伙子除了车票,路上一分钱没套,一张票没花,到了车站。
他带的行李多,扛了个大大的麻袋往出挤。
顺着人流出去,出站口就在眼前了。一抬头,看见个很气派的青年。一身得体的中山装,外面套着挺阔的呢子大衣。
这是老四?老四一个文弱书生,焉坏焉坏的小子,成了这幅样子了。
这几年老四不少给他寄东西,棉衣棉被、毛衣毛裤,连手套帽子都一套一套的他置办了。家里人写信,都说是老四娶了个好媳妇,一半是媳妇挣的多,他哄了媳妇的钱补贴家里;一半是他媳妇憨,娘家又疼,老四靠着老丈人家补贴过日子,家里跟着沾光。
想起老四吃着软饭,端着老丈人家得碗,心里就老不得劲了。自己不在家,老四的日子过的可怜的!这个可怜不是说物资上短缺,而是心态上总是差人家一截。
他放下麻袋,把帽子往起扶了扶:“老四!”
四爷看过去,看见个青年,比记忆力年长了,可脸上那股子桀骜还在。
他赶紧过去,看了看这么大的麻袋,试着往起提了提:“……”没提起来!再提了提,还是没提起来。
他这个麻袋是另外缝的,得有正常的一个半麻袋大,这是塞了多少东西呀!扛起来跟一座移动的小山一样。
金来财看着试了两次都没提起来的老四:“……”你也就是能吃个软饭的料了!就这点东西,别说扛了,愣是没能动一下。
他任命的自己扛起来:“老大和老二呢?”
“都得来接?”四爷帮着扶着,问了一句。
金来财:“……”我回来肯定带东西!你肯定拿不动。给你发了电报,是不想叫家里长辈提前知道,你倒是好,真就不通知老大和老二来接。
你可坑死我算了!
四爷蹬着板车来的,他骑在板车上,拍了拍:放上去,你也坐上去。
金来财把东西往上一放,自己也坐上去。四爷蹬了一下:没动!
再蹬一下:还是没动。
四爷:“……启动的时候有些难。”他打算喊个人帮着推一下。
金来财自己跳下去,把车子掀的动了,他才跑了两步跳上去坐着。
四爷:“……”这到底的是带了什么东西,咋这么沉呢。
金来财看着几年没怎么变的京城:“先回你那边。”
四爷:“……带什么了?”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不能叫家里知道。
“别问,先去你那边。”
四爷蹬的一身汗,把人带回来了。金来财自己扛着,他先上去叫门,桐桐见天在家,说好的,晚上回金家吃饭。
门一开,外面还有弯着腰扛着小山的人。
桐桐‘哎哟’了一声,赶紧去接。
金来财顿时觉得肩膀上一轻:这是老四接住了,还是他媳妇接住了?是老四吧,他媳妇不可能有这把子力气。
可这小子真奸,为了不出力,愣是一点都不露!这会子心疼他媳妇,倒是舍得用力气了?
“三哥,快进来!”
东西进了客厅,金来财顺势往地上一坐,可累死我了。
桐桐递了水过去:“先喝点。”
金来财咕咚咕咚的喝完,然后指了指袋子:“饿了,打开!做饭!”
啊?
桐桐取了剪刀,把封口的绳子给剪了,然后里面掉出来黑乎乎一坨来。
这是……熏肉?
不是吧!这一麻袋都是熏肉。二百多斤呢!
桐桐看四爷:这玩意咋弄来的?
她扒拉那一黑团:这像是熏猪腿。
“野猪腿。”金来财将这玩意推给这个弟妹:“没事,能顺利的带回来,就是安全了。”
四爷想拉着给藏到卧室去,这么明晃晃的摆在客厅肯定不行。结果没拉动,在水磨石的光滑地面上,也没能拉动。
桐桐听着楼道里孩子们的跑跳声,人头太熟,有时候敲门长时间不开,这本身就不对。
她一急,拽着就往卧室去!
金来财就看见弟妹单手拉着,蹭的一下,进去了。
然后他再打量老四: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出身有出身,要工作有工作,要力气还有一把力气……到底看上您什么了?你咋哄的人家跟了你?你这日子过的……人家没想跟你离吗?
四爷把拿出来的这个猪腿先送到厨房,放到水池里泡着,这才出来:“给家里留点就行了!剩下的你别管……”
金来财白了他一眼:“你可别给我换粮食了!这玩意我留着有大用。”
“要是为回城,你别费事!回城的事我想办法。”
金来财:“……”你想个屁的办法,又去忽悠你媳妇,然后再去坑你老丈人!可要点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