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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岳绮自鸣得意之时,先前被其役使金刀剪裁成尸块的司藤躯壳却并没有彻底安分下来。

这些尸块,尽管四分五裂,却仍旧藕断丝连,不过沉寂片刻,便又开始彼此和鸣,相吸牵引,试图重塑妖身。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呢。”

异变骤起,岳绮却丝毫不见慌乱,但见其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遂即操纵纸人向司藤残躯扑去,意欲彻底斩草除根!

“纵是任由你重塑妖身又待如何?左右也不过是多废我一番手脚罢了。”

岳绮似乎看到了司藤被纸鬼撕碎的画面,不可一世道:“狡兔尚能三窟,更遑论你这天地异种、千年妖王了,只可惜,你遇见了我,这就说明你阳寿已终,命数已尽,合该遭此劫数。

说到这里,岳绮双目红芒大炽,双手飞快地掐出道道灵诀、嘴唇翕动道:“虚虚灵灵,太上玉清,天符聚命,造就甲兵,三魂归左,七魄归右,速速成阵,遵吾律令。”

敕令一出,刹那间风云突变,惊雷炸响,一排排纸人成群结队,按照乾、坤、生、死、水、火六门方位列阵,将司藤团团围困。

是时,岳绮的身子也再度临空,“那么,这一次,就让我彻底了断你吧!敕!”

随着岳绮剑指一挥,一道刺目的红芒冲天而起,旋即又猛地回落,瞬间没入阵中,顿时,大阵震颤、光芒大作,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开始在阵中缓缓酝酿,且灵压越来越盛!

“妖藤!纵是你有千般手段,这次也在劫难逃了!封魂灭魄六合大阵,给我启!”

随着岳绮一声清啸,整座大阵立刻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而随着大阵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股充斥着狂暴与毁灭的能量波动还是穿透大阵,不可抑止地向着四面八方波动开来。

当这股从阵中溢散的可怕能量辐射向四面八方之时,饶是岳绮艺高人胆大,还是忍不住拔高了悬浮的高度,可即便如此,她的衣袂依旧被能量掀起的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再观阵中,司藤的身影早已被那闪烁着五色光华、看起来极度绚丽,却也极其危险的大阵能量给完全淹没。

霎时间,形势可谓危若累卵,岌岌可危!

“罢了罢了,为避免夜长梦多,今夜干脆便在此地直接借助大阵的力量将你一举炼化了吧!”

岳绮俯瞰着大阵,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眼看司藤在阵中犹作困兽之斗,登时再也没了耐心,当即掐诀念咒,向阵内打出道道灵光。

刹那间,阵势反转,原本狂暴汹涌的能量竟然渐渐开始趋于平缓,不过大阵的力量却并未因此减弱,相反愈加凝聚与内敛,似乎在积蓄、酝酿着什么。

司藤此时仿佛也意识到了危机,登时开始奋力挣扎,在她不顾一切的殊死拼博下,接二连三有纸鬼在二者能量的冲撞下爆为齑粉。

可每当这个时候,就有新的纸鬼从岳绮袖口飞出,飞快地加入阵中,补全阵势,不给司藤有丝毫喘息之机。

不过此刻的岳绮也并不好受,维持大阵运转所消耗的法力也在这种僵持中呈几何倍数上升。

如此一来,索性不如放开阵势,任由大阵狂暴的能量直接将司藤湮灭来的省事,但绞杀司藤既并不是她的目的,更不符合她的利益。

归根结底,她是想要将司藤体内庞大的生命精气和灵魂精粹化为己用,一举突破那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无上境界!

为此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不要怪我,稚子持金过市,本就自有取死之道,既然如此,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我!”

言毕,岳绮鼓足了法力,誓要将司藤炼作大药,反哺己身!

“哦?是这样吗?既然你都摊牌了,那我也就不装了。”

然而,就在岳绮信誓旦旦,自以为吃死司藤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原本上一刻还在努力抗争、殊死挣扎的司藤,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大阵的能量毫无滞阻地涌入体内,长驱直入、冲刷渗透。

如此这般,不难预见,等什么时候,这些能量一点一滴的将其体内的妖力同化、彻底丧失排它性的时候,那么她距离被人炼化也就不远了。

“哼!装神弄鬼!”

岳绮虽不明白为何司藤死到临头还要故作惊人之语,不过她可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输出法力更甚,恨不能瞬息之间便将司藤彻底炼化。

“你就这般急不可耐么?”

眼看岳绮入毂,司藤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嘲弄:“可惜,结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天妖法身,寂灭大法,给我爆!”

随着司藤话音落下,她的皮肤宛如瓷器般开始皲裂,并迅速蔓延出道道可怖的裂纹,一束束炽烈的光芒顺着缝隙眼看就要迸射开来!

“你疯了!”

岳绮见状登时惊得亡魂皆冒,此刻她还哪顾得上维持法阵,当即倾泻法力,向外遁逃。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岳绮仓惶逃窜之际,一道耀眼之极的光芒已然从地平线升起,霎那间将整个天地照了个通透!

“不好!”

只可惜,如此绚烂的一幕岳绮注定是无暇欣赏的,因为她的灵觉正在疯狂示警!

“可恶啊!我才不要死!”

生死关头,岳绮再也顾不得保留实力,一只只纸鬼从其袖口处疯狂涌出,水银泻地般将其完全包裹,如同一件密不透风的全甲。

也就在这时,爆炸的波动席卷而来,彻底将岳绮淹没。

…………………………

容克斯ju52型客机。

此时,飞机仍在有条不紊地飞行着,以该机250公里/时的最大平飞速度,再考虑进去航线、天气条件以及中途停留加油(休息)等因素,该机至少还需要二三个小时方有可能降落重庆。

所以此刻,机舱内的大部分乘客都已经入睡,毕竟他们登机时已是深夜,当初次乘机的新鲜劲一过,困意便止不住的袭来,就连性格最为跳脱的何安下也同样显露出疲态,变得昏昏欲睡。

众人之中,或许也就江浩然和司藤能够始终保持着充沛的精力了吧?不过这二人却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睡眠上,而是一早就沉浸在了最深层次的修炼状态之中,几乎不为外界所动。

直到一道轻微的嘤咛声响起,二人这才双双从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

“司藤,你怎么了?”江浩然的灵觉何其敏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司藤的异常,立即关切道。

“我没事,不过是布置的后手被人触发了罢了。”司藤一边从袖中取出香帕将嘴角沁出的鲜血拭去,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

“伤势不严重吧?”

司藤虽然嘴上说着不碍事,但江浩然却明显感受到她气机萎靡、状态不佳。

“只是神魂受了点伤而已,闭关调理几日也就无碍了。”

司藤丝毫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毕竟生命之水的能量她还没有消化完全,否则她现在也不可能依旧是一副小女孩的形象,而有着这样一份底蕴,她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所以她紧跟着话锋一转道:“相比我这一点小伤,那个邪恶的家伙才叫一个损失惨重!

倘若她老老实实的利用阵法优势,一鼓作气将我的化身湮灭,那就算我强行引爆法身,也很难真正给予她重创!

可奈何她贪心不足,偏偏打起了将我炼化的如意算盘,结果反倒被我捕捉到机会,撕裂法阵,绝地反杀,最终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咯咯咯咯。”

“唉,想不到我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江浩然闻言心下却是倏然一叹,当日司藤急于出关,不可避免地造成妖气外泄,更有甚者,就连生命之水的本源气息也跟着暴露了。

似这等奇珍异宝,一旦暴露,哪怕暴露的仅仅只是一缕气息,都有可能招来不知凡几的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

若是一不小心招惹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恐怕即便他们跑到了重庆,也难保对方不会千里迢迢的一路追杀过来。

宝物动人心,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麻烦虽然是司藤惹出来的,但责怪的话江浩然却是说不出口的,毕竟司藤要不是为了能够追随他,这会还在闭关炼化生命之水呢,又哪可能惹出这些麻烦。

“司藤,到底怎么回事?你且与我仔细说来。”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么倒追责任也就毫无意义了,尽快了解情况、分析利害关系、做好应对措施才是当前不二之选。

“倒是无需这般麻烦。”司藤嘻嘻一笑,随即双目二道红光射出,直直没入江浩然眼中。

江浩然一怔,一幅幅画面开始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宛如电影镜头快进一般。

不过片刻,江浩然便通过司藤的视角,掌握了他们离去后发生在唐公馆内的所有情况。

“原来是你!”

随着双目红光敛去,江浩然猛地回过神来:“好一个青云岳绮,好一个暗黑萝莉,岳绮罗!”

“你认识她?”

司藤好奇地望着江浩然,一脸古怪,心中则暗戳戳地道:“她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别误会,我虽然认识她,但她可不认识我。”

江浩然结合司藤表情,哪还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可不想莫名背上这口黑锅,遂道:“我们虽是素不相识,但这位可是凶名在外,死在她手中的正道人士乃至魔道妖修可谓不知凡几。

说一句凶名赫赫,绝对当之无愧。

只是百年前其被青云观掌教清理门户,一举封印后,这才逐渐销声匿迹,但是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可是不见稀少,即便时至今日,其凶名依然能止小儿夜啼。

可谁曾想,百年之后,即便是青云观都快要没落消失了,可这岳绮罗非但无恙,反而破封而出,就连法力修为也更胜从前,简直匪夷所思。

但不论如何,日后这江湖,少不得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

江浩然一边说着,一边脑海中却是浮现出《无心法师》三部曲,这部剧在他的那个世界,当年热度可不算低,否则也不可能拍到第三季。

“根据时间线,目前剧情应该是推进到了第二季,可如果按照剧情,此时的岳绮罗应该被上古神兽饕餮给吞噬了,就算饕餮化身为人游戏人间,岳绮罗也应该被其封印在体内,又怎么可能跑到唐公馆作妖呢?除非……”

江浩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除非岳绮罗反客为主,占据了饕餮的身体?”

“不不不。”

江浩然随即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就算这头神兽命不久矣,也断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岳绮罗给反噬了。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相信是岳绮罗和饕餮达成了某种协议,又或是机缘巧合下才侥幸脱困而出。”

江浩然反复揣摩着岳绮罗与司藤法身对阵时的状态,怎么看也没看出其有被人操纵或是影响的痕迹,她还是那个岳绮罗,只是远比他从剧中认知的那个暗黑萝莉更加邪恶也更加可怕罢了。

“千算万算,没成想漏算了岳绮罗这个女魔头。”意识到自己惹上个大麻烦,江浩然不觉也有些头痛。

正所谓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虽说岳绮罗在司藤手中吃了个大亏,但只怕这还不足以让其真正伤筋动骨。

似这般修炼了上百年乃至数百年的老怪物,底牌和手段可谓层出不穷,上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底蕴,足以帮她应对绝大多数危机和挑战,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便又可以卷土重来,端的是难缠无比。

没见就连原剧情中,神兽饕餮在将其吞噬后也未能将之炼化,只能镇压封印在体内么?

“有本事就让她追到重庆来好了,只要她敢来,那本姑奶奶就敢收了她!”

司藤自然听得出来江浩然言语之中的忌惮,不过她却浑然不惧,想她司藤一路走来,那也是经历了大小战斗无数的。

她岳绮罗凶名赫赫,难道她司藤就是什么软柿子了?真当她“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的名头是吹出来的?

所以听江浩然煞有介事地介绍岳绮罗,她心中是老大有些不服气的,即便江浩然的顾虑也并非不无道理,但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她司藤更不可能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别说这个妖女才刚刚在自己手中吃了瘪。

“追到重庆?”

江浩然闻言剑眉一挑,语气也渐冷道:“那我也只能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利令智昏的傻事,否则我不介意破了她那所谓长生不死的邪术,让她好好品尝品尝死亡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江浩然只是怕麻烦,却不是真怕了谁!

岳绮罗固然难缠,但他有司藤作为帮手,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可不信,炼化了生命之水后的司藤,论实力还抗衡不了岳绮罗。

就算真不行,他还有诸天万界商城作为依仗,以他手中现有的审判点数,挑出一件能让岳绮罗魂飞魄散的宝贝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然了,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是不会将宝贵的审判点,浪费在岳绮罗的身上的。

她,还不配!

……

让我们切换视角,再度来到上海租界,再次回到唐公馆。

此时的唐公馆在经历了一场大爆炸后,可谓是一片狼藉,而位处于爆炸核心的一号别墅遗址更是彻底被人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达数丈的圆形巨坑,宛如遭受重磅炸弹袭击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可恶!”

不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顾不得一身狼狈,径直就朝着坑洞飞了过去,及至上空,才缓缓降下高度,四下探寻着什么。

“不可能,怎么什么都没有?就算她自曝妖丹,也总该有妖丹碎片残留,难道,难道……”

岳绮罗眼芒一缩,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难道这根本就不是她的真身?”

“荒谬!笑话!”

岳绮罗遂即又按下了这个有些荒诞不羁的想法,“一个化身,如何能有这般实力?一个化身,又凭什么与我周旋?一个化身,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受伤?”

“呼……嘘……”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打心底里一百个不相信,但岳绮罗长嘘了口气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的,她心中一动,一只罗盘一样的东西被她从怀中掏了出来。

在默念了几句咒语后,罗盘光芒大放,竟然飞了起来,遽而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在空中飞走,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只要测灵盘没什么反应,那大概率就是那妖女为了提高自爆威力,用了什么秘法强行催化了妖丹本源,这才致使妖丹溶解、彻底消散。”

岳绮罗毕竟见多识广,当然清楚一枚妖丹的含金量。

这可是一位妖王凝聚了毕生修为和灵魂精华的核心与命脉所在,除非遭遇生死危机,否则,轻易是不会祭出的,更不要说是自曝了。

也正是为了堤防司藤鱼死网破,她这才临时调整策略,改绞杀为炼化,试图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的将其蚕食,并最终炼成一枚十全大补丹。

但怎料对方竟不按套路出牌,还未至绝境,就毅然决然选择了自爆,这在她看来,不仅仅是出乎意料,更是不可理喻的。

因为妖往往比人更惜命!

它们没有人类得天独厚的修行天赋,也没有世代相传的修炼底蕴和传承,更没有宗门长辈的细微呵护与指点,能诞生出一丝灵智就已经殊为不易,至于想要修炼有成?那还不知得历经多少坎坷与磨难,所以轻易哪敢与人搏杀?而且还是这般不计代价与后果的?

倘若仅此这般也就罢了,可司藤却偏偏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自爆!

而且还是自杀式自爆!

通常情况下,妖族与人搏命,就算引爆妖丹,但为了苟全性命,总会留有一丝余地,至少也要保全妖身。

如此,即便因失去妖丹而导致身受重伤、修为大退,乃至蜕妖为凡的情况,但最起码保住了性命,若是还因此拼掉了强敌,那依旧算是笔划算的买卖。

至于说像司藤这般,燃烧血肉精魂,极尽升华,增加自爆威力的,不能说绝无仅有,那也绝对是寥寥无几,因为这么做固然可以极大地增强妖丹自爆的威力,但代价却是魂飞魄散、轮回断绝,永无出期。

这要是没个几生几世都化解不了的仇恨,谁会那么干啊?

哎,司藤它就这么干了。

而这,恰恰也是令岳绮罗百思不解的地方,毕竟,就算要搏命,自爆妖丹就已经足够了,犯不上赌上一切吧?

再说了,末法时代背景下,大家的修为、境界都遭受天地压制,也没有哪个大佬修为逆天到能硬抗一个妖王爆丹还无伤的。

换成她岳绮罗也不行啊!

所以,就算真到了生死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自爆妖丹也完全足够作为最后的底牌助力一位妖王逃出生天了,真犯不上鱼死网破啊。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尤其在测灵盘飞了一圈重新回到岳绮罗手中后,都未能发现有任何异常后,她的脸色也愈渐变得凝重起来:“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我就不信能修炼到胎藏境的妖王会是什么精神病,一言不合就玩自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又要出手探查,不过念头刚起,就又被她强行按压了下去,毕竟刚才的爆炸可谓是声势浩大,这么大的动静明里暗里,说不得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万一引得什么修道高手前来,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未必是其敌手。

更有甚者,若是被人看出了她的虚弱,说不得还要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对其进行围攻。

事不宜迟,岳绮罗也顾不得心中疑窦未消,当即驾起红色遁光,飞速离去。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后,爆炸中心附近、一处空旷的地面上,忽然隐隐有丝丝光亮开始闪烁,这光芒一开始还有些晦暗不明,但很快就亮如白炽,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跃动,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画笔在那里快速勾勒图形。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道阵纹繁复的五芒星阵图就被勾勒成型,随即大放光芒,而光芒中心,一道人影赫然倒映其上,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看来,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随着五芒星阵的光芒逐渐收敛,人影的主人也渐渐显露身形,这是一名身穿狩衣、手执折扇,阴阳师模样打扮的男子,但见他一步跨出,身形却是突兀消失,等到再出现时,人已来到了那处因司藤自爆而被轰击出来的巨型坑洞面前。

“唔,还真是可怕啊。”

驻足在眼前这个几乎黑不见底的深渊之前,饶是阴阳师自恃法力高强,也忍不住暗自咋舌:“这里究竟爆发了一场怎样的战斗啊,真的有人能够在这种爆炸中存活下来吗?”

惊叹之余,阴阳师又支棱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起来:“唔,看来我来的也不算太晚啊,至少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法力余烬,这样的话,那就让我来看看不久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阴阳师一边自语着,一边袖口一翻,一枚符咒出现在他手中,旋即划过嘴边,念念有词道:“四方の神よ、我が身を助け、万竅通霊、真の姿を現せ!喼喼如律令!(四方之神,助之吾身,万窍通灵,真姿影现,急急如律令!)”

随着真言落定,就见其右臂一甩,符咒登时化作一道流光激射向半空,旋即化作一朵烟花般轰然炸裂,迸射出无数道流彩,在空中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并一一勾连,最终化为一道闪烁着神秘光芒的六芒星阵图!

及至六芒星阵图被激活,一面造型古朴、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的神镜虚影被召唤了出来,阴阳师见状,不敢怠慢,立即翻手结印,咒曰:“天照御霊、八咫鏡の神よ、陰陽を照らし、幽冥を察し聞け!死者を現世に現し、亡者と語らせ、その跡を現し、過去を洞徹せよ!(天照御灵,八咫镜神,照鉴阴阳,察听幽冥,死者现世,亡者可语,现出其迹,洞彻畴前!)”

似是受到了真言加持,神镜虚影兀自震动、颤鸣不止,一层层的光晕更是以神镜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波动开来,顷刻间就席卷了庄园,尔后又裹挟着漫天荧光倒卷而归,最终尽数没于镜中。

霎时间,神镜光华大作,一幅幅画面走马灯般在镜面显现,如果先前有全程旁观了司藤与岳绮罗战斗的亲历者在现场,一定会惊奇的发现,神镜竟是无比清晰地回溯了岳绮罗与司藤战斗的全过程!

更有甚者,就连二者的对话乃至微表情都纤毫毕现地呈现了出来,端的是神妙无比,却是不知究竟是何术法了。

放在后世,想要呈现出同等效果,现场少说都得提前布置、搭设十数台360智能超清摄像机,并展开不间断式环拍以及矩阵拍摄,方才有可能全景式地记录下所有影像画面。

不过现实不是拍戏,不会给你提前布置现场的机会,至于科技,有时候在某些场合的确可以展现出足以媲美乃至超越法术的一面,但归根结底,总归是借助了外力,相较法术,于修行者而言,终究是落了下乘。

譬如这名阴阳师所施展的东洋法术,纵是比不得中原之术精妙,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凭借科技手段,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没有事前准备的情况下,去追溯、还原一段已经成为过去的事实的。

不过阴阳师固然如愿以偿的通过法术反馈,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其神色却不见有丝毫欣喜,反倒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这二人的实力只怕都足以媲美传说中的阴阳主了吧?

我是万万难敌其手,倘若早来一步,只怕还有性命之忧啊!”

想到这里,阴阳师不由感到一阵庆幸,但庆幸之余,心下却又不免一阵气苦恼怒:“ふざけるなふざけんなよ!(别开玩笑了,开什么玩笑啊!)难道我就要这样无功而返吗?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啊!”

阴阳师狠狠一捏拳头,然后用力一甩衣袖,就见一面铜镜被他从狩衣宽大的袖口甩向空中,随即掐指念咒道:“五行陰陽、乾坤定位、山沢通気、雷風相薄、影蹤を現し、遁形無からしめよ!喼喼如律令!(五行阴阳,乾坤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现出影踪,无所遁形,急急如律令!)”

“嗡……”

受到咒令,铜镜一下子就定在了半空,继而上下起伏,颤鸣不休,镜身周围更是有光芒缠绕,忽明忽暗,晦灭不定,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犹为神异。

不过这一幕落在阴阳师眼中,脸色却是不由为之凝重起来。

只有他才清楚,这面被他命名为阴阳镜的古铜镜,因多年来频繁用作镇压式神之用,其内部结构已然遭受了不可逆的损害,状态极其不稳定。

近些年,出现在镜面的裂纹更是与日增多,显然早就不堪重负!

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等到镜面布满裂纹之时,恐怕就是一众式神破封之日!

届时,不仅仅这件从平安时代就流传至今的法器将会彻底毁于一旦,就连他这个主人,恐怕也难逃万鬼噬身、群魔分炙的下场。

说到底,这便是阴阳师非师授法、不知根本、窜改法科、毁乱传承的恶果了。

天意昭昭,恰恰应验于此。

阴阳道看似独树一帜,实则行诸错漏,不明道之本,不通法之要,常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拘于纸上形式,泥于表面文章,非究源以求流,乃忘本以逐末,与道相去远矣!

如此行法,必担业障,罪累其身,自招不测!

故尔习练阴阳之道者,常常未及中年,便夭之大半,若不回头,必定堕落邪魔,命功难续,永无出期!

谁能想到,阴阳师的尽头并非是道,而是邪魔呢?

归根结底,依靠“阴阳五行”学说起家的阴阳道看似源自“正统”,实际上,却是非师授法,偷盗绝学,密无师承!

更因为缺少至关重要的师师相授,口口相传,以心印心的过程,所以窃法者既不明内奥,更不得真传。

及至阴阳道传回日本,阴阳师们自辟蹊径,视天社神道为大道,以式神咒术为护身法,拘役灵体、契约魔物,企图以李代桃僵之术,窃取神鬼之力,踏足禁忌领域。

事实证明,这样的行为是愚蠢且可笑的。

且不说任何与魔鬼建立契约的行为本就属于与虎谋皮,就说人类欲壑难填的天性,任何再公平再公正的契约,在人类索求无度的欲望面前,都将可能变成一个个无底洞。

所以,早在盗法者心怀鬼胎,动了不该有的念头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吧。

而这,或许便是阴阳师不可更易的宿命。

纵使有人想要改变,也逃不过道不可轻传,法不传六耳的铁律。

其次,各大门派早有祖训,修道之事,即便只为门户私计,亦不可所授非人,辱没祖师。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区区东瀛蕞尔小国,蛮夷之地,一群不服王化的倭人还敢觑觎玄门正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倭寇亡我之心不死,觊觎玄门正法之心不变,每逢华夏虚弱之际,便会卷土重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而白川凛就是东瀛玖菊一脉趁着日军大举侵华、神州陷入混乱之际,秘密潜入中国的几名大阴阳师之一!

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当然是借助军方之力,搜罗玄门正法、掠夺道门宝物、窃取华夏国运了。

不过如今华夏国力虽然式微,但道门实力却仍旧不可小觑,尽管不可避免地受到“末法”影响,但好就好在传承完整,底蕴深厚,至少还能勉强维持道统延续。

倘若实在事不可为,也可直接封山避世,反正以东瀛阴阳师那点三脚猫的水平,想要识破踪迹、破除法阵是毫无可能的。

事实也是如此。

自从以玖菊一脉为首的阴阳师们在进入中国后,不能说毫无收获,但也屈指可数,乏善可陈,多是一些小门小派破落后流落在民间的残缺典籍和功法,价值微乎其微。

倒是数月之前,白川凛偶然在上海租界寻得一条关于上古宝镜的线索,并势在必得之时,半途却被一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名为无心的法师给搅了局,最终导致与宝镜失之交臂。

而正当他打算继续找无心法师算帐时,武康路传来的异常能量波动却将他吸引了过来,这才有了以上一幕。

或许他还真就和宝镜有缘,在通过八咫鏡?陰陽照見の術(八咫镜·阴阳照见之术)回溯过去时,竟是再次发现了关于上古宝镜的线索。

虽然此镜名为黄泉镜,并非他之前一直找寻的轮回镜,但观其威能,比之轮回镜恐怕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古宝。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镜亦有摄魂夺魄及封印之能,取代阴阳镜镇压封印即将暴动的式神,可谓是恰到好处。

唯一令他感到棘手的是,黄泉镜的主人是一名实力并不亚于阴阳主的强者,想要从她手中抢夺此镜,不亚于虎口夺食。

如果放在平时,即便他白川凛再自负,再狂妄,也决计冒不出打劫一位阴阳主这样疯狂的念头,但此一时彼一时,通过照见之术,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位比肩阴阳主的强者在承受了那位妖族高手的绝命反击后,其状态恐怕并非她所表现的那般若无其事。

或许单从照见之术回溯的画面来判断二人实力,多少还是有些武断,但二者交手所产生的能量波动,以及现场遗留的战斗痕迹却是骗不了人的。

因此,就算那位妖族强者的实力比不上黄泉镜主人,相信也不至于相去甚远,最起码也与自己相当,属于顶尖大阴阳师实力的强者。

拥有这等实力的强者,末法背景下,在当世已属于一等一的强者,即便与阴阳主仍旧存有差距,亦只是境界与法力上的差距,真要论手段、论经验、论技巧,恐怕也未必输给对方多少。

不过差距就是差距,在争斗中,阴阳主往往轻而易举就可压制比自己低一阶的大阴阳师,哪怕是其中的佼佼者,也同样如此,这便是境界带来的优势。

但压制归压制,想杀死对方却并不容易,对方就算打不过也完全可以逃跑,阴阳主一样无可奈何,所以双方虽有差距,但却并非如同天堑鸿沟一般巨大,尤其是随着“末法”影响的加深,这种由境界和法力带来的差距也会随之变得越来越小,毕竟任你手段通天,想要施展却是需要有充沛的灵力去支撑的,而末法时代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基于以上种种,白川凛完全有理由相信,在与妖族强者不计生死的斗法中,黄泉镜主人其实已经身受重创!

在此前提下,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越是表现出无比强势,就越是证明她现在的虚弱不堪!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川凛紧紧地盯着阴阳镜,思路却是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在哪里吧!五行顕影追跡の術!(五行显影寻踪术)给我出来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经历了长达七八个小时的旅途跋涉,容克斯ju52型客机终于在重庆九龙铺机场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