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不得天运得仙运
第893章 不得天运得仙运
云渊深处。
星河摇曳间，观星子衣袂翻卷如云。
他足踏天罡方位，手中星盘映着周天二十八宿，每一步都似踩着星辰坠落的轨迹。
陈沐的水泽之鼎与慕容汐的云水剑意相击而来时，他不过屈指轻叩盘面，便有千万点星辉化作游龙，将二人攻势尽数裹入浩瀚银河。
以自身的星盘道果与此方星域相结合，却是格外的相得益彰。
不说直接压制住了陈沐二人，但也足以说是游刃有余……
慕容汐眸光闪动，自知眼前情况不妙，她们这一方正在逐渐陷入被动局面，如不设法破局，迟早要被观星子给生生耗死。
可她突破问道之境也就是甲子之数，尚处于叩玄关阶段，又如何比得上叩尽九重关，已然“坐忘尘”的观星子
且看观星子踱步星空，背后万千星辉闪耀，无论是自己的生生云水剑，还是师弟的水泽之鼎，都近不得半分。
另有二十八宿星官虚影结成天罗地网，每向前踏出半步，她们师姐弟二人所占的星域便黯淡一分。
如此推测，怕是不出半个时辰，她二人便要黯然离场……
慕容汐银牙紧咬，望着远处星袍猎猎的从容身影心中暗定。
事不可为，眼下只有一法尚有几分机会，那便是舍弃一人，成就另一人之道……
“师弟只有元婴之境，我安能让他承受如此压力”
而她作为师姐，有所付出也算是天经地义……
她在心中默默与自己一语，而后侧首看了陈沐一眼，便猛得咬破舌尖，周遭云雾轰然弥漫开来，化作三千雨丝：
“师弟凝神准备，待我斩出此人一丝破绽，你便果断夺其星域！”
陈沐心间回荡此言，待反应过来望去时，慕容汐已然持剑压上。
那袭月白道袍在星辉中飘摇如蝶，鬓角浸透冷汗，明明生生云水剑的碧色光华已显黯淡，剑势却愈发凌厉，这分明是要替他挡下七成压力……
而见慕容汐朝自己杀来，观星子也自知此战的关要之刻到了。
应付过去，陈沐二人便再无起势之力，若是没能挡下，则先前建立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他深呼了一口气，千年修道让他转瞬间便想明了应对之法。
他并指一划，星盘倒转引动贪狼星位，慕容汐的剑光竟不由自主随北斗转向，生生劈碎了万丈外的一处荒星。
而也就是这么一瞬，观星子眼中精芒暴涨，星盘骤然化作磨盘大小，白虎七宿的杀伐之气凝成霜刃，直取慕容汐空门大开的右手方向。
陈沐瞳孔骤缩，泽鼎道果掀起万丈波涛，却终究迟了半步，冰蓝星刃已割破云水剑幕，在慕容汐肩头绽开血……
“终究还是差了些许火候……”
陈沐喉头滚动，咽下涌至唇边的叹息。
他的泽鼎道果本质上不输任何人，可在眼下与观星子的漫天星斗相比，却难免稍逊一筹。
或许给他些许时间，等他突破真君之后又一次凝炼道果，便能追上观星子，可此时战局正酣，又哪来的时间给他突破
且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道果与整片星域共鸣的韵律，那是唯有历经二次凝炼方能显化的道果异象……
远处传来金玉崩裂的脆响，慕容汐踉跄着后退连连，手中云水剑云水剑虚影也传来崩溃之音。
这位向来开朗的师姐此刻青丝散乱，生生云水剑道果凝成的碧玉小剑已布满裂痕。
可她仍倔强地横剑在前，但颤抖的剑尖却瞒不过陈沐的眼睛。
星河深处传来观星子的朗笑之声：“云溟道友，且离去吧……”
此时此刻，好像一切已成定局。
毕竟就连慕容汐都失了战力，留他一人又能如何
只是陈沐眸光隐隐闪烁，却全然不见迷茫沮丧之感……
“何苦挣扎云溟道友还是太过年轻……”
观星子仍在微笑高言，神态写意如同已成胜者，只是这一次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忽见陈沐所在陡然亮起一抹幽蓝。
那抹水色初时不过芥子大小，可在转瞬之间，天华闪耀，星河滚滚，天地之间尽显水华，映得整片星域波光粼粼。
且那尊悬在星穹中的泽鼎虚影，此时也是悠扬生鸣，鼎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先天道纹。
“这是……！”
观星子首次变了脸色。手中星盘疯狂转动，勾陈星官的光芒暴涨三成，却压不住那抹不断蔓延的水色天光。
而陈沐则是踏浪而起，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绽开涟漪，先天壬水之气缠绕着泽鼎，竟将周遭星辰都染成了深蓝。
慕容汐怔怔望着那个总是温和示人的师弟。
此刻他长发无风自动，身后浮现出巨鼎虚影，鼎中翻涌的却不是寻常真水，而是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气息的先天真水。
每一滴水珠坠落，都有星辰明灭。
观星子双眉紧蹙，指间星盘发出细碎颤音：“这便是他的后手吗”
他看不透那股先天之气是为何物，心里下意识地认为是陈沐适才展露出来的先天道胎之气，只不过是灵活运用，融进了自身道果罢了。
“先天道胎，确实是绝顶之姿，只不过应于道果之上，应该不足以翻天覆地吧”
怀着对此景的惊疑，观星子神色愈发凝重，全力祭起星盘道果来。
星盘上二十八宿同时亮起，整片星域突然开始坍缩，所有星光都汇聚成贯天白虹。
而陈沐不避不让，抬手引动泽鼎迎上，鼎中先天真水流淌而下，所过之处，星辉尽灭。
当星虹与水幕相撞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无数星辰在水幕中破碎重组，先天真水的气息浸透每寸空间。
慕容汐的云水剑突然自行鸣啸，剑身裂纹竟在水光中缓缓愈合。
她福至心灵，忙将残存剑意尽数注入那铺天盖地的水色之中。
刹那间，万千剑影显现其中，连同着无尽滔浪一并覆压而去。
“破！”
陈沐并指如剑，滔浪悬天怒吼，星虹顿时寸寸崩解！
观星子闷哼一声，脚下砰砰连退七步，掌中星盘虚影上，赫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他怔怔望着仍在不断扩张的水色天幕，忽然摇头苦笑：“好一个传闻之中的先天道胎，竟有如此逆天之能……”
一直到现在，他还认为是陈沐的先天道胎的原因。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浮云界虽然有着真仙传承，但终归不在天庭势力管辖之下，又怎会有着先天壬水详细记载
此等战局之时，有所不识也理所当然。
只不过等其回宗后若禀明于自家的真仙老祖，或许还会令对方有所怀疑……
“观星真君，眼下又怎么说”
陈沐止住真水去势，高声发问。
先前观星子未有趁势追击，相问师姐，他亦如此问上一句，也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星盘既碎，又能如何说”
观星子倒也洒脱，他面上随和心中高傲，可并非是那种接受不了自己失利的高傲。
在他看来，自己参与此次钓龙宴，有缘即得大龙，无缘便从容离去。
他一个九曜星枢殿的真仙苗子，又岂会因此太过患得患失
“陈真人，鼎器道果不多见，若有机会，还请往灵都一叙。”
观星子含笑一语，言罢从容转身离去，倒真有几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然风范……
当观星子身影彻底消散于星穹尽处，慕容汐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踉跄着退后半步，素白裙裾在流云间荡开涟漪。
她扶住身侧漂浮的陨石残片，纤指无意识揪住袖摆，忽又扑哧笑出声来：“师弟啊，今日这场.”
只是尚未等她把话说完，陈沐瞳孔便骤然收缩。
她有所察觉，连忙问道：“师弟，怎么了”
陈沐没有回答，只将目光如刃般钉在那横亘星河的法则裂隙上。
那道贯穿天地的创口此时正吞吐着混沌光晕，边缘细碎道痕宛若挣扎的萤火。
“灵台在震颤……”
他皱起眉头，却是有些不解。
明明刚刚退走观星子，还未来得及收纳星域借以共鸣道痕，怎就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应了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着实来得蹊跷，尤其裂隙深处传来的并非五阶极品道痕的浑厚威压，而像是一种雪水沁入青石般的清冽脉动……
见他如此严肃，慕容汐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到师弟。
而就在陈沐思忖之际，整片星穹突然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法则裂隙深处迸发出万千流虹！
数不尽的道痕化作暴烈光流奔涌四溅，将周遭星云搅成沸腾的熔金。
无数陨星残骸在震荡中炸成齑粉，滚滚波动映射在整片星穹之上，一时各色闪耀，翻涌如沸。
陈沐瞳孔猝然一缩，在他的感应之下，那道清冽气息正以决绝之势破浪而来，恍若极度渴望归乡的游鱼，在混沌乱流中划出蜿蜒的冰线。
而它穿行时虚空被撕开蛛网般的涟漪，最终直指悬在星幕下的泽鼎虚影。
不对，若准确来说，其目标是蛰伏在鼎身云纹里的那缕先天壬水之气……
陈沐心中忽的一松，虽然不明眼前变化究竟为何，可既然牵扯到了先天壬水，那此刻鼎中翻涌的共鸣就非但未令他惊惶，反似故人叩门般亲切。
毕竟数百年修道生涯，先天壬水给他的意外还少吗
短短数息之间，那抹清洌气息冲出法则裂隙，形同一道隐晦光线直直坠向泽鼎虚影之间。
在确认了无有不妥之感后，陈沐也没有出手阻拦。
“嗤——”
破空声裹着霜气掠过耳际，那抹清光在触及鼎身的刹那骤然坍缩，化作一滴悬在青铜纹路上的露珠。
陈沐双眼稍眯，并指虚引，鼎身纹路中浮出千万道水色脉络，将露珠托在中央。
而细看之下，那滴水珠竟映着沧溟奔涌之势，每道波纹都在演化水德真意，却是一道水属道痕。
陈沐眸光流转，自是觉察到了此道痕的不俗之处。
在此期间，慕容汐广袖带起的香风已拂至身侧。
待看清那滴流转不息的水属道痕，黛色眉尖倏然聚起：“师弟这般仓促作甚此道痕虽然有着绝佳之相，但终究不是此宴大龙，失了几分天运，如何配得上你……”
话音戛然而止，她纤长的睫毛簌簌颤动，忽地恍悟般眼波微颤，莫非师弟……竟是存了相让的心思
她自然不知此道道痕是自行前来，还以为是陈沐有意让着她，这才匆匆与其生出感应，好将极品道痕留给她。
念及此处，她心间心绪一时复杂起来，连带着贝齿咬得唇上胭脂，都洇开浅红之色……
不过，这显然是慕容汐想多了。
陈沐身负太玄之怨，饮恨被迫而来，又岂会轻纵机缘……
“不得此宴天运，安知不是有更好的仙运”
“师姐且看这天地机缘……”
陈沐屈指轻弹悬浮的道痕，水色涟漪中竟绽开千重浪纹：“看似瑶台琼露，焉知不是要赠我沧海”
“这滴琼露真水，正是助我熔炼沧溟真意的关键……”
这话倒是不错，能够感应到先天壬水的道痕，却是不能再以品相论高低。
他有一种预感，若以此道痕突破问道之境，必将进一步凝炼道果，以及激发出先天壬水的些许妙用……
慕容汐眸中映着那枚道痕，绛唇翕动终是咽下未尽之言。
她不明其中详情，所以自是不信师弟所言，可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做那小儿女态，只好将心中感激藏起，留待日后报答。
而在她思忖之际，陈沐已然将道痕收下。
他四下望去，心胸一时舒畅，挥手笑道：“师姐，眼下这所有星域皆由你收纳，不知垂钓大龙需几度潮信”
慕容汐神色一整，深呼了口气，轻笑道：“有师弟如此相助，又岂会消耗太长时间”
她放眼望去：“顶多焚尽三寸清香的功夫，师弟不妨等我片刻，待我功成一并离去……”
陈沐自无不可，正好借此观摩一番“大龙”又是何等模样。
慕容汐再不多言，动身开始整合起此方星域，未有多时，便纵身回到自己的星壁之前，持笔一挥，临摹下生生云水剑的最后一笔。
刹那间，一条仿若穿透亘古长河的细细光束飞出，好似垂钓之线般探入到法则裂隙深处……
此间一时安静下去，不过未等多久，那光束倏尔绷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