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彩云……”他的声音沙哑如旧,却带着让天地震颤的威严。指尖轻轻划过老妪的面容,那些皱纹在他掌心化作光点消散,“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傻。”

老妪笑了,笑得像四千年前进京路上那个偷摘他野果的少女:“太虚哥,你终于醒了。”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却在消散前将一样东西塞进他手中,“这是……当年你送给我的发簪……一直没敢戴……怕被师傅发现……”

姜太虚望着手中的玉簪,突然想起那年在桃林,他用灵气凝出这枚簪子,她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喉间突然泛起苦涩,他知道她在燃烧最后的本源,却无法阻止——因为当年在圣地外,他也做过同样的事,为了护她周全,燃烧了半条命。

“吼!”

九条小龙突然腾空而起,在姜太虚身后凝聚成巨大龙形虚影。他站起身,池水从身上滑落,露出布满伤疤却依旧挺拔的身躯。轮海处的龙纹光芒万丈,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四千年……”他望向空中的十三位大能,声音平静却让所有人心脏骤停,“你们倒是长进了,敢联手来堵我的地宫。”他抬手轻挥,恒宇神炉突然爆发出万丈神火,将正在坠落的青铜古船直接熔穿,“当年没打死的老鼠,现在都成气候了”

血河教教主疯狂催动白骨幡:“大家联手!他刚复苏,神元不稳——”话未说完,便看见姜太虚抬手一握,他手中的玉碟直接碎成齑粉,“啊!我的本命法器——”

暗夜君王的阴阳神剑突然发出哀鸣。剑身上的阴阳鱼图案正在崩解,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与神剑的联系正在被斩断:“你……你突破了!”

姜太虚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当年在万初圣地外,你用禁术偷了阴阳大帝三成功力。”他踏空而起,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金色脚印,“现在……该还了。”

战斗结束得比开始更突然。当姜太虚的手掌按在暗夜君王的面具上时,整个天地仿佛静止。阴阳神剑悲鸣着坠向大地,而那位不可一世的强者,此刻正像个凡人般颤抖着跪下。

“滚。”姜太虚松开手,转身走向地宫。十三位大能面面相觑,竟无人敢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裂隙中,才有人敢发出第一声喘息。

化龙池边,姜太虚轻轻放下老妪的身体。她的面容此刻平静如睡,仿佛四千年的风霜从未侵蚀过她。他握着那枚玉簪,突然笑了,笑容里有苦涩,有思念,还有四千年的遗憾。

“家主。”姜逸飞跪地叩首,眼中是难掩的激动,“老祖,彩云仙子她……”

“我知道。”姜太虚伸手抚过老妪的发丝,将玉簪轻轻插入她鬓间,“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他抬头望向地宫顶端的裂隙,阳光正透过云层洒落,“通知姜家子弟,三日后开祠堂。”他的声音忽然低沉,“我要亲自给彩云……上一炷香。”

高空之上,叶凡望着渐渐散去的云层,忽然看见一道七彩流光从地宫方向升起,朝着万初圣地的方向飘去。段德凑过来,酒葫芦在手中打转:“那是……彩云仙子的元神”

“不。”叶凡摇头,“那是她四千年的思念,终于可以回到万初圣地的雪山,去看看当年没敢看完的风景。”

黑皇突然跳上叶凡肩头:“喵的,累死本皇了!”它甩了甩尾巴,忽然瞥见姜太虚手中的玉簪,“喂,老东西,那簪子借本皇看看——”话未说完便被一道金光扫飞。

姜太虚转身走进化龙池,池水再次沸腾。当他的身影完全没入水中时,池底忽然浮现出一行小字,是用鲜血刻下的:“太虚哥,下辈子……换我来寻你。”

风从地宫裂隙吹入,带着远处雪山的寒意。姜家子弟们跪在池边,听着头顶渐渐平息的战斗声,知道属于神王的时代,又要重新开启了。而关于那位老妪的故事,将和神王的传说一起,永远留在东荒大地的歌谣里。

化龙池的水面上,乳白色的神泉突然泛起血色涟漪。彩云仙子的躯体如雕零的瓣般缓缓下沉,枯槁的手掌还停留在姜太虚的脸颊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发丝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像风化的絮般飘散,唯有眉心那点朱砂痣,还残留着四千年前的艳丽。

“太虚哥,昔年你为我寻来地元果,补我寿元,要我与你同活四千年,共朽人世间。”老妪的声音像散落在水面的瓣,破碎而轻柔,“我等到了你…可惜…却不能亲眼看你复生了。”

姜家太上长老们围成一圈,用身体挡住阴阳神剑劈来的剑芒。恒宇神炉的光芒在他们背后闪烁,却照不亮老妪逐渐暗淡的双眸。当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姜太虚体内,彩云仙子的躯体骤然萎缩,像被抽干水分的枯枝,唯有唇角那抹微笑,还凝固着未说完的眷恋。

“若是时光能够回到四千五百年前,太虚哥…我会跟你走…而不是留在圣地……”她的手指划过姜太虚紧闭的眼角,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微光,“我死后……以白布遮尸,告诉太虚哥……不要揭开看我……我不想让他见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要让他的记忆中……永远是四千年前的我。”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神泉的波纹里,老妪的头颅无力地垂落,白发散落在姜太虚胸前,像一片凋零的雪。一名太上长老颤抖着合上她的眼皮,却发现她掌心还紧握着半块破碎的玉佩——那是四千年前姜太虚亲手为她雕琢的定情信物。

“彩云前辈!”姜家年轻子弟的哭喊被战戈交鸣的巨响淹没。江寒一行人的雷光在化龙池上方炸开时,十三道大能的攻击正将地宫上方的虚空撕成碎片。姜义的血色大旗被砍出缺口,姜家家主的战戈上,恒宇大帝的阵纹只剩最后一道微光。

“逸飞!这位是”姜家太上长老们看着雷光中走出的身影,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当他们认出江寒时,干枯的手掌在胸前合十,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鸿钧前辈,恳请您救救彩云仙子与神王老祖!”战场中央,姜义的血色大旗突然凝滞。他曾在北域听过那个传说——能硬接六大极道帝兵攻击的神秘强者,此刻正站在化龙池畔,衣袍上的雷纹与恒宇神炉遥相呼应。十三位大能强者的攻击在距离江寒三丈外自动消散,仿佛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老祖,她还能救活吗”姬紫月拽着江寒的袖口,看着池中萎缩的躯体。少女的紫裙上还沾着荒古禁地的尘土,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干净——因为她知道,有些离别,连雷劫也无法逆转。

江寒沉默地摇头。他的识海深处,混沌青莲的残片微微发烫,却无法凝聚出哪怕一丝生命之力。当他的目光落在姜太虚胸前的玉佩碎片时,突然想起四千年前景秀峰的桃——那时的姜太虚白衣胜雪,怀中抱着刚摘下的地元果,眼中倒映着彩云仙子的笑靥。

“他已经醒来了。”江寒的声音被一声悲吼打断。

化龙池底,姜太虚的睫毛突然颤动。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干瘪的眼角滚落,砸在神泉表面,激起丈高的水柱。他的眼皮缓缓睁开,眸中倒映着彩云仙子枯槁的面容,却仿佛看见四千年前景秀峰的晨雾——那时的她,正举着刚采的桃,笑着向他跑来。

“彩云……”

神王的声音像生锈的琴弦,在神城上空回荡。他的手掌抚过老妪的白发,指尖触到她藏在发间的桃瓣——那是四千年的岁月里,她每年春天都会收集的瓣,如今早已风干,却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下一刹,姜太虚突然起身。他的躯体还未完全恢复,皮肤下的骨骼清晰可见,却像有千万道金光在体内游走。神泉中的九条小龙残魂突然腾空,围绕着他盘成九龙抬棺的虚影,龙眸中倒映着彩云仙子临终的微笑。

“啊——!”

悲吼声响彻九霄,神城的青铜城墙应声崩裂。正在与姜家众人激战的十三位大能强者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手中的法器纷纷震颤。阴阳神剑的操控者骇然发现,他的帝兵竟然在悲鸣——那是面对真正大帝时的臣服。

“他这是真的活过来了吗”一名大能强者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看见姜太虚悬浮在化龙池上方,背后浮现出恒宇大帝的虚影,双手托着彩云仙子的躯体,仿佛托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姜太虚的目光扫过天空,落在阴阳神剑的操控者身上。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悲凉,却让所有大能强者感到刺骨的寒意——那是经历过千年孤寂的眼神,比任何法宝都要锋利。

“来迟了。”江寒的叹息被神泉的轰鸣淹没。他看见姜太虚低头吻了吻老妪的额头,指尖轻轻合上她的眼皮,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最珍贵的宝物。然后,神王的躯体开始膨胀,干枯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银发逐渐转黑,化作披肩的墨色长发。

天地精气如百川归海般涌入神城。远处的荒古禁地传来轰鸣,九道龙息从禁地深处升起,汇入姜太虚体内。他胸前的玉佩碎片突然发光,与恒宇神炉、阴阳神剑产生共鸣,在虚空中拼出“永恒”二字。

“神王老祖,节哀。”姜家太上长老们匍匐在地,不敢直视那逐渐恢复威严的身影。他们看见姜太虚将彩云仙子的躯体放入化龙池,用神泉凝结成冰棺,发丝间别着那半块玉佩,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彩云……”姜太虚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整个神城的修士都听见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十三位大能强者,悲恸终于化作滔天杀意:“你们,谁带的头”

操控阴阳神剑的强者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姜太虚的指尖轻轻一弹,阴阳神剑发出哀鸣,剑身出现一道裂痕——那是帝兵第一次受伤。

“四千年了,”姜太虚踏空而行,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恒宇大帝的脚印,“我以为时间能让有些人学会敬畏,却原来,贪婪永远比岁月更长久。”

十三位大能强者互相对视,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油尽灯枯的老者,而是真正的神王——那个曾让整个北斗颤抖的荒古姜家奇才,此刻正带着四千年的孤寂与愤怒,重返人间。

“一起上!”有人大喊,却连自己都听不清声音。他们的法器在颤抖,轮海在沸腾,却无法抵挡姜太虚眼中那道金光——那是恒宇大帝传承的斗战圣法,此刻正与他的荒古圣体共鸣。

姜太虚抬手,神泉中的冰棺自动悬浮在他身后。他看着阴阳神剑的操控者,轻声道:“你知道吗彩云最怕疼。”

下一刻,天地失色。恒宇神炉与阴阳神剑同时发出悲鸣,两道帝兵的光辉在神王手中融合,化作一道金色剑光。十三位大能强者的攻击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江寒站在化龙池畔,看着姜太虚背影逐渐高大。他知道,有些离别,会让英雄更强大;有些遗憾,会让传承更沉重。当神王的剑光划过天际时,他听见姬紫月轻声问:“老祖,神仙也会流泪吗”

“会的,”江寒望着冰棺中安睡的彩云仙子,想起自己在玄荒大陆的过往,“正因为会流泪,才是真正的神仙。”

神城的夜空,终于露出曙光。姜太虚抱着冰棺,走向姜家祖祠。他的步伐沉重,却坚定,每一步都在诉说着四千年的等待与失去。而在他身后,恒宇神炉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神城,也照亮了彩云仙子发间那朵永不凋零的桃。

神城的夜空中,血月如盘,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色光晕之中。化龙池畔,姬紫月的紫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美眸中满是怜悯,看向江寒轻声说道:“老祖,这姜家神王看着让人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