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即正义 作品

第327章 保举

第327章 保举

杨高听着范文程的话,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他原本一直以为,济哈朗看重的不过是自己的勇武,甚至因此而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虽出身低微,但凭一身本领也能得到重用。

可如今范文程的点拨却让他冷汗直冒:难不成对方另有阴谋

这突袭计划,莫非是要拿他当作炮灰,让他去拼命,而后将战功尽数归于自己的儿子

思绪纷乱之中,他猛地跪倒在范文程面前,语气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悲哀:

“国士,小的不过是一介武夫,承蒙国士提拔,视小的如至亲,便是小的的再生父母!

小的该何去何从,全听国士吩咐。就算国士要小的的命,小的也绝无怨言,毫无二话!”

这番话掷地有声,若非场合不对,他恐怕真要当场认范文程为义父,以表衷心。

范文程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伸手将他扶起。

“杨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夫为何要你的命”

范文程轻叹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与疲惫,他微微摇头道:

“老夫今日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心疼你,想护着你这个难得的忠勇之士罢了。若非老夫看重你,何至于在这节骨眼上跟你讲这些”

他的语气温和,眼神却凝重。

杨高听得心中发酸,隐隐觉得眼眶微热,忙低头称谢。

然而,范文程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

“老夫纵然想护你周全,可济哈朗毕竟是满人,他的意志,连老夫也无法抗拒,又如何保得住你

如今,你被调入夜袭朱慈烺中军大营的部队,乃是大势所趋。

老夫只能提醒你,今晚之战,除非你能亲手击杀朱慈烺,否则不必太过拼命。

毕竟,那些功劳,大概率都要被济哈朗叔侄巧取豪夺了去。”

杨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

“可……”话到嘴边,却被范文程抬手打断。

“杨高!”范文程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肃然:

“老夫今日能对你说这些,已经算是尽力了。余下如何抉择,只能靠你自己。

你纵然骁勇善战,但终究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枚棋子。”

这一番话犹如重锤敲击在杨高的心上,他站在原地,脑中乱作一团,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整个沈阳城中,诸将早已对济哈朗的作风有所耳闻:为了将功赎罪、不被多尔衮削爵降职,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屡次不顾明军势大,强行要求主动出击。

这样的局势下,济哈朗要借夜袭朱慈烺大营之机私吞功劳,也并非毫无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浑身发抖。如果夜袭能够成功,尤其是若朱慈烺受伤,甚至直接阵亡,或者明军被迫移营后撤,这样的战果功绩必定足够震动朝野。

而一旦如此,济哈朗将战功归于其侄子的动机便显而易见了。

杨高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范文程,声音沙哑:

“国士,若真是如此,小的还有什么办法是拼命搏功劳,还是……”

范文程缓缓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悲凉:

“这种事,老夫无法替你做决定。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满人侵吞汉将战功,甚至等到局势明朗后才出手收拾残局,夺取最后的胜利,这样的例子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八旗兵惯用的作战方式,你心里要有数。”

这番话直击杨高的内心,他脑中回忆起那些往事:多少次八旗兵让汉军先冲锋陷阵,满军却在最后时刻出手抢功;多少次满汉将领表面合作,实则各怀鬼胎。

如今,他也不过是这个大棋盘上的一颗卒子。

营帐内沉默片刻,杨高双手紧握,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他低声说道:

“国士,小的明白了。今晚之战,小的会尽力而为,但也会谨慎保命。国士对小的提点,小的铭记在心。”

范文程点了点头,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能这样想,老夫便放心了。记住,凡事都留一线,莫要一时头脑发热,自断生路。”

寒风扑面而来,杨高忽然觉得,这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济哈朗要用我当垫脚石,我便看看,到底是谁算计谁!”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坚定。

正如范文程所言,杨高若想保住自己的功劳,必须做到惊天动地的壮举——譬如亲手斩杀朱慈烺、张煌言这些敌军主将,或者凭一己之力冲锋陷阵,击溃朱慈烺的中军大营,令整个战场为之震动。

否则,他即便立下功绩,也难逃被吞噬的命运,甚至不会激起半点涟漪,无人替他鸣不平。

杨高双眉紧锁,心头沉重,但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揣摩出几分端倪。

他躬身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愤懑:

“国士,您对小的恩同再造,全军上下都知道我杨高是国士您的门下。如今这济哈朗仗势欺人,不仅不给小的一条生路,更是分明不把国士您放在眼里啊!”

他的话暗藏试探与挑拨之意,显然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回旋余地。

范文程微微一叹,仿佛对这些争斗已经倦怠,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事已至此,老夫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早就看淡了功名得失。倒是你,恐怕要委屈一时了。

击杀朱慈烺、张煌言这样的大将,谈何容易便是伤其毫发,也近乎不可能。老夫怎忍心强求于你”

这番话看似恳切,实际上却掷地有声。

范文程并未正面回应杨高的挑拨,但他的一言一语,都巧妙地引导杨高去主动承担更大的责任。

与此同时,他话语中对现实的无奈,更让杨高心生愧疚,仿佛自己稍有退缩便对不起国士的一片厚爱。

杨高听罢,心头震动。

他低下头拱手弯腰,肩膀微微颤抖,竟硬生生挤出两行泪来,语气激昂地说道:

“国士,小的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能忍受这口气!

小的若不能在乱军之中取朱慈烺首级,夺下那五万两悬赏银,便不配做人!到那时,就看济哈朗叔侄俩是否敢吞下这泼天的功劳!”

而范文程见状,心中暗自思忖:时机已到。这名悍将已被自己的言语点燃,接下来只需一把火再添助燃之力,便可驱动其全力拼杀。

他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不愧是我大清军中的第一猛将!有你在,老夫也安心多了。

实不相瞒,老夫原本便打算保你为辽南提督。想当初沈忠那等庸才尚且能继承公爵之位,何况是名高你

只要你真能砍下朱慈烺的脑袋,辽南提督不过是你仕途的起步!”

“辽南提督!”杨高一听,心头猛然一震。

他原本以为范文程之所以绕这么多圈子,无非是为了离间他与济哈朗的关系,因此他一直表现出满腔忠诚。然而范文程的这番话却如同投下一颗巨石,在他心中掀起巨浪。

辽南提督!这个官职意味着什么,杨高再清楚不过。

以他如今不过一等侍卫的身份,若真能成为提督,那便是一步登天!

而且辽南一带地广兵强,若能执掌此地军政大权,他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悔意:若范文程早些开诚布公,又何必兜兜转转,令他心生疑虑不

过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范文程的用意——正是因为这份“曲线救国”的手段,才让他对眼前的机会倍感珍惜。

范文程看出杨高内心的激荡,缓缓说道:

“老夫并非多此一举,而是希望你明白,这份重任非你莫属。

你若能成功,便能摆脱那些人的轻视与算计,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之上。若不能,也不过是拼死一搏罢了。”

杨高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运转,他的双手紧紧握拳,眼神里渐渐透出一抹坚毅。

他知道,自己此刻已无退路。若在突袭中能斩获奇功,他便能名震天下,彻底摆脱济哈朗的压制;若失败,亦不过是战死沙场。

“国士大恩,小的铭记于心。”杨高语气沉重地说道,目光中带着几分炽烈的光芒:

“这一战,小的必将拼尽全力,不负国士厚望!”

“有此雄心壮志,果然不负老夫的期待!倘若今晚你真能取下朱慈烺或张煌言的首级,明军定然溃不成军。

届时,老夫即使拼尽这条老命,也定要为你争得这辽南提督之位,不让济哈朗有半点机会侵吞你的功劳!”范文程语气坚定,目光如炬,显然对杨高寄予厚望。

“国士尽管放心!”杨高双手抱拳,语气铿锵:

“我杨高的名声,可从来不是虚名!今晚定叫那朱慈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他的眼中已燃起熊熊斗志,仿佛这场夜袭的胜负已然成竹在胸。

然而,事实上,在这番话之前,杨高还未真正下定拼死一搏的决心。

他心中有所顾虑:敌军虽困守孤城,但朱慈烺一方久经沙场,其部下更是悍勇难敌,这次行动无疑是刀尖上跳舞。

然而,范文程的一席话却如催化剂,让他瞬间看清其中深意。

范文程给出的承诺,实在是太诱人了,辽南提督之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功名

杨高不是蠢人,他很清楚,这次夜袭不光关系到朱慈烺的生死,更是他个人仕途的转折点。

思忖至此,他的犹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的笑意。

范文程满意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老夫等你的捷报!记住,战场凶险万分,但也往往能成就真正的英雄。”

帐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

夜风微凉,但杨高却感到胸腔中一股炙热的火焰燃烧起来,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坚定而有力。

范文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神情却逐渐变得复杂。

他轻声自语:

“杨高啊,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战场如棋,你这一子,便是赌上了我最后的筹码……”

深夜,盖州城内。

夜幕沉沉,凉风夹杂着浓重的火药气息在城头掠过,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清军早已按范文程的计划完成了分兵部署,将领们率领麾下精锐,借助城外羊马墙的掩护,从城下的小门悄然潜出。

另一侧,陈有时与张忠亦整队出发,同样从隐秘的出口潜至城外。

他们的任务,是将明军主力的注意力引向两翼,为真正的主攻部队创造机会。

而在这场精心布置的局中,真正的主力,才刚刚开始行动。

济哈朗的侄子与杨高各自率领一支夜袭精锐部队,悄然从小门鱼贯而出。

他们的行军极为隐秘,浑然像是前两支部队的尾随增援,借此掩人耳目。

而事实上,他们才是今夜的刀锋,直指明军中军大营的命脉。

杨高紧跟在队伍中段,感受着夜风拂过脸庞,他的手掌不知不觉间已渗出冷汗。

他低声自语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夜若能成功,便是我杨高崛起之日!”

济拜的队伍行至前方,他回头看了一眼杨高,面上带着几分傲慢与疏离。

这种目光让杨高心头暗恨,却不得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深知,这次行动的功劳若有济拜在场,便势必被其占据大半。

但若要完全撇清关系,却又绝无可能。

此时此刻,杨高只能尽力隐忍,想要夺得功劳,不仅要在战场上拼尽全力,还需时刻提防济度的算计。

他暗暗攥紧了手中刀柄,心中暗道:

“既然范国士信任我,我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功劳,我一定要夺到手;命,也绝不能交代在这里!”

队伍静悄悄地行进着,唯有盔甲与武器的细微碰撞声不时传来。

范文程的布置环环相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恐因一点动静而惊动了敌军。

队伍前方的斥候频繁返回报信,称明军营地内依旧灯火通明,士兵巡逻井然有序。

显然,敌军并未发现清军的行动。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局势却让杨高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他不动声色地与身旁的副将低声交谈:

“明军虽困守孤城,然朱慈烺治军素以严谨闻名。此刻我军行动未被察觉,莫非其中有诈”

副将面色微变,小声说道:

“大人多虑了吧若明军早有防备,怎会毫无反应”

杨高没有回应,但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行动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想到这里,他悄然下令,让身边的亲兵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他心里明白,范文程的计划固然周密,但一旦战局出现变数,他必须有自己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