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战机已到
第184章 战机已到
殿前中军上万将士,经过几日的轮番强攻,终于在护城河边缘,挖掘好了壕沟阵地,使得清军部署在土墙上的火炮,几乎全部失效。
王体忠和王得仁虽然因为朱慈烺的攻城行动,暂时还没有被调离南面城楼,但屯齐同样加强了这两个地方的防务。
若是朱慈烺无法在他们举旗反正之后,迅速提供增援,他们仅凭麾下的家丁,根本撑不了多久,便会被城头上的八旗甲兵镇压。
毕竟,两人临阵举旗,倒戈反正这样的事情,一开始能策动和调用的,只有各自的家丁心腹,若是无法迅速在城楼的突袭中取得优势,那些大头兵在八旗甲兵的威慑下,会不会跟随,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在两人举旗反正之前,朱慈烺必须先派兵攻到外围的第一道土墙之下,破坏护城河内侧的羊马墙,以便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大军可以迅速取得进展。
武昌城复杂的城防体系决定了所谓的“里应外合”困难重重,而且双方还面临着情报交流上的巨大困难,许多事情不得不见机行事。
不过,屯齐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倚仗羊马墙杀伤殿前军,几乎不敢再采取其他的攻势,这也使得殿前军的推进相当之快。
在经过前面几日的试探之后,数百名殿前中军的战兵冒着土墙上射出的铅弹箭雨,在护城河边上架起了好几条壕桥,并开始举着盾牌渡河。
而此时的土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清军绿营兵,早已经做好准备,并朝着攻来的明军队伍,不断射出铅弹箭矢攻击,以延缓后者的渡河速度。
第一批渡过护城河的殿前军将士,除了掩护的甲兵之外,便基本都是专门负责埋设炸药的工兵,他们渡过护城河之后,便一直缩在了羊马墙南面,清军的铅弹箭矢,根本无法射中。
这个时候,殿前军并没有采取进一步攻势,扎喀纳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敌人没有深入埋伏,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继续等待战机。
毕竟,这极有可能是明军故意放缓攻势,想要让他露出马脚。明帝向来狡猾,不按常理出牌,他奉命南下以来,可听过屯齐等人说过太多类似的话了。
但扎喀纳等了许久,却还是迟迟不见明军有任何大举攻城的行动,甚至第一批渡河的兵马悉数过河后,护城河边上的明军阵地中,也没有继续出动兵马,这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而就在扎喀纳开始犹豫,要不要领兵出击的时候,羊马墙中突然爆发了十几声巨响,殿前军工兵埋在墙根下的炸药迅速将中间的十几堵墙炸塌,那些羊马墙在一阵阵爆炸声中,很快就被炸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殿前中军的将士们趁着羊马墙内外,尘土浓烟弥漫的机会,迅速往外撤离,而工兵也随即引爆了外围的羊马墙。
很快,保安门和望山门周围的羊马墙中,接连不断爆发了巨响,原本重重叠叠的羊马墙,在殿前中军的爆破下,出现了一个个明显的缺口。
这些都使得大军从护城河外的壕沟阵地直接攻击武昌城外围的那堵土墙,成为了可能。
扎喀纳看完了明军的整场行动,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一心想要领着麾下的兵马,打一个大大的埋伏,但没想到明军并不打算直接攻城,更没想到明军炸完羊马墙,又退了回去。
而土墙上的清军士兵,没有军官的命令,同样不敢擅自攻击,全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城下弥漫的烟尘。
毕竟,战场之上,擅自射击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随着殿前军的工兵部队撤回,攻城的兵马借着爆破产生的浓烟掩护,很快开始出动,大队甲兵扛着云梯,举着盾牌,往土墙的方向冲去
守城的清军将领听到殿前军冲锋的号角声,很快反应了过来,等到明军从羊马墙弥漫的浓烟和尘土中冒头,便立刻下令射击。
霎时间,土墙上,火光闪烁,弦声嘶鸣,无数铅弹和箭矢从土墙的垛口中射出,浓烟之中,爆发了激烈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不过,因为视线不佳,而冲锋的殿前中军又只是试探性进攻,很多将士直接躲在了羊马墙后,与清军对射,清军的攻击收效甚微。
毕竟,在羊马墙的阻挡下,明军原本应该十分艰难,兜兜转转好大一圈,才能进抵土墙下,并在刚刚冲出羊马墙的时候,遭到清军的迎头痛击。
结果,明军直接把羊马墙炸开了二十几处缺口,士兵十分轻松便能穿过,并且可以在推进的过程中,迅速散到两侧。
朱慈烺看到大军即将攻到土墙下,心中颇为激动,他指挥大军强攻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现在,殿前军只是提前演练,以便能在策应王体忠和王得仁的行动中,迅速攻上土墙。
等那几支预备的攻城部队都轮番演练一遍之后,大军攻城的速度还能再提升一个台阶。
而武昌城保安门的城楼上,清军的一众将领看着羊马墙处的景象,无不是眉头紧皱,交头接耳。
阿尔津见状,当即下令道:
“只要明军一冲到墙下,就立刻擂鼓,让扎喀纳带着土墙内侧的伏兵出击,定要杀这些尼堪一个片甲不留!”
“哲!”
随着殿前中军的甲兵们举着盾牌从最后一道羊马墙的窟窿中鱼贯而出,土墙之上的清军士兵见状,随即在军官的指挥下,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砰,砰,砰砰砰……”
土墙上的上千名清军火枪手和弓箭手,在军官的命令下,以两列纵队的形式,轮番朝着墙下蜂拥而至的明军展开齐射。
剧烈的火枪齐射声中,数以千计的铅弹,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密集落下,殿前中军举着的铁皮盾牌,在几十步的距离内,很快就被铅弹破开,城墙下的殿前中军将士,随即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殿前中军将士在冲出羊马墙的同时,也失去了这道极好的掩护,前排的士兵在这样的打击下,就像是被狂风吹过的麦子,瞬间倒下了数十人,但这样的损伤并没有成功阻止他们的进攻。
很快,上千名殿前中军将士就在土墙之下,壕沟外侧的平坦土地上架起了云梯,无数士兵开始冒着铅弹箭矢的攻击,循梯而上。
当然,殿前中军在攻城之前,便已经制定好了完整的攻城方略,自然不会如此呆板,乖乖挨打。
攻城的数千兵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早就被分成了两部,一部攀梯登城,试探清军的实力,另外一部则是在羊马墙的掩护下,攻击土墙上的清军,掩护登城大军,减少伤亡。
朱慈烺并没有妄想着一战而下武昌城,而且,他很清楚,屯齐和佟养和等人都绝不会坐以待毙,此番攻城,不过是以数千人马,对保安门和望山门进行一次试探罢了。
很快,声势浩大的殿前中军数千兵马,大部分都是刚刚投入战斗,便又悉数撤回了羊马墙之中,并在掩护中开始撤退。
与此同时,土墙和护城河之间,残存的羊马墙后,殿前中军的火枪兵和弓箭手也随即开枪射箭,攻击土墙上的清军,掩护城下撤退的将士们,清军原本迅猛的火力迅速被打断。
明清双方的士兵在各自阵地上,使用火枪和弓箭等远程武器,激烈交锋,战场上硝烟弥漫,火枪击发时的爆炸声,弓弦的震动声,士兵受伤之后的惨叫哀嚎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片嘈杂。
阿尔津看着土墙外冒出的白色浓烟,眉头紧皱,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声道:
“这些尼堪兵的火力,比预想中的要迅猛得多啊!”
但他很快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随即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军官下令道:
“传令扎喀纳,让他立即率领伏兵出击,将那些明军杀退!”
不仅如此,阿尔津说罢,又随即扭头看向了王体忠,下令道:“王将军,你也速速带一支兵马做好准备,一旦明军增兵,你便立刻领军投入战斗。此战绝不能让明军占了上风。”
“末将遵命!”王体忠得令,当即带着手下亲卫,下城召集兵马。
而土墙内侧,严阵以待的上千八旗兵精锐,已经在扎喀纳的率领下,披甲上阵,从土墙处的十几个隐蔽小门中攻出。
这是明清两军在武昌正式开战以来的第一战,清军迫切希望能够击败明军,提振士气,屯齐为此下了大功夫。
若是明军不惜伤亡,持续投入兵马参战,那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退缩,在土墙之下,清军占着地利,完全可以奉陪到底。
随着扎喀纳领兵杀出,明清双方在土墙下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不断交换着伤亡。
土墙下狭窄的地形,使得明清两军的军阵都无法施展,清军的骑兵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毫无用武之地,全都是步甲出战。
明军提前占据了羊马墙作为掩护,甚至使得那些身披重甲,下马便是重装步兵的八旗马甲,也无法在近战中取得突破。
于是乎,王体忠很快也带着麾下的绿营兵精锐出击,他们从侧面攻击殿前中军,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补充进了战场。
但殿前军投入一线的兵力同样十分可观,两军阵前,不断有士兵倒下,又不断有士兵补充上前,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军,没有任何一方因为伤亡出现漏洞。
“将军,城下的这支明军不好对付,趁着明帝将兵马集中在保安门和望山门外,咱们完全可以从城北和城东出战,动摇这支明军的军心。”王辅臣看着城下焦灼的战况,当即出言献策道。
屯齐此时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王辅臣的计策他早就想到了,可明帝本就占着兵马优势,他在其他两个地方出兵,实际上也占不到优势,甚至很有可能会被抓住破绽,各个击破。
但眼下的占据,他同样很清楚——若是明帝和他一样,都不断投入兵马,那这场仗就没完没了,会一直持续消耗下去,很难分出胜负。
他派出的除了部分精锐绿营军,其他的全都是八旗步甲,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屯齐原本想的是利用羊马墙对进攻明军的分割,然后借着土墙地利,消耗明军的攻势,迅速击败明军,迫使其最终退兵。
但现在,局势显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视为最后大规模杀伤明军的杀手锏,直接就被明军瓦解了。
不过,屯齐眯了眯眼睛,昂首看向了城外那个插着朱慈烺龙旗的土台,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考虑了王辅臣的意见
“王辅臣,你亲自到城北,领兵出击,但绝对不要恋战,更不得冒进!”
“末将领命!”王辅臣当即拱手抱拳道。
而此时武昌城外的土台上,朱慈烺正手举远镜,看着城下的鏖战,如今整个战局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由于屯齐的严加防范,朱慈烺根本无法获悉屯齐在城内的最新兵力部署和守城计划,他策应王体忠和王得仁的反正,只能是派出大军,严阵以待。
一道城墙,两堵土墙,城外还有壕沟,护城河的阻隔,中间还有无数轮流巡逻的兵马,这些都使得及时有效的内外情报传递成了奢望。
“陛下,田提督那边传来了军报,城东清军并没有出击,到现在都是据城固守。”
张煌言一面将手中的塘报递给朱慈烺,一面问道:
“殿前左军是否要在城东发动一次大的佯攻,给屯齐更大的压力”
朱慈烺接过军报后仔细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得微挑,随即点了点头:
“传朕的军令,左军按原本计划佯攻,攻城的效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将声势弄大。”
对于朱慈烺来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策应城南的两部绿营军反正,其他都是次要,而且必须让屯齐放松警惕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田见秀,陈福两部兵马虚张声势了。只有这样,屯齐看到了攻城不利,自行撤退的殿前军,才会对坚守住武昌城,充满信心。
半个时辰后,城北方向,两个背后插旗的塘马飞奔来到了土台前,然后迅速翻身下马,将塘报通过御营将士的手,交给了林昌福。
朱慈烺看到城北传来的塘报,不再犹豫,随即下令道:
“传令常登贵,准备撤军,且战且退,最好是能将清军引离护城河。另外,让林昌锋立即率骑兵出动,掩护大军两侧,随时准备包抄追击而来的八旗马甲。”
“是!”
陈福在城北的佯攻同样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但他观察到了清军在城北的行动。朱慈烺看到之后,立马便知道屯齐开始坐不住了。
而殿前中军和清军经过将近两个时辰围绕着羊马墙,断断续续的交战,军中最精锐的两部兵马,都已经演练了一遍,朱慈烺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退兵等待天黑,等王体忠和王得仁发出反正的信号,然后立马发起夜袭,里应外合,拿下武昌。
武昌城南面,原本还在与清军鏖战的殿前中军将士们,接到撤退的命令后,随即开始且战且退,勉强维持住了阵线,羊马墙的阻隔使得清军的追击并不快。
到这个时候,战场之上纷扰嘈杂的环节,使得战鼓旗号,都已经难以有效传达军令,士兵们只能跟着各自的领头军官,或者是所属将领的认旗行动。
明军数千兵马且战且退,不断后撤,但撤退的过程中,依旧有士兵落单,后方紧追不舍的清军从一路追击砍杀。
于是乎,两股不规则的黑色洪流在武昌城南面的羊马墙内外,时而融合,时而分离,呈现“犬牙交错”之状,两军倒下了各色旗帜和数百具将士的尸体。
由于羊马墙的阻隔和护城河对岸,明军阵地中火枪兵和弓箭手的阻击,清军的追击很快被打断,伤亡不断发生,护城河两边硝烟弥漫,血水染红了地面。
王体忠见状,根本不敢继续追击,扎喀纳原本还想死死咬住明军的,但在明军的火枪打击和王体忠的恐吓下,同样担心自己追击过度,会遭到明军的伏击。
王体忠自然不希望再打,但扎喀纳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到明军壕沟大阵两翼,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远望更是尘土飞扬,他才明白追击没有用了。
随着渡过护城河的殿前军将士悉数撤出,不到半个时辰,武昌城南面的平野之上,喊杀声正式平息。
殿前中军在付出了数百兵马的伤亡之后,基本上摸清楚了强攻土墙过程中会遇到的麻烦和阻碍。
而王体忠在看到了殿前军的强悍战力之后,反正的决心更加坚定。
现在,明军已然攻到城下,破坏了羊马墙,只要他反正接应,随时可以攻上土墙,突破屯齐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