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战争之王
第198章 战争之王
议和风波过后不到半个月,朱慈烺便在岳州府城的临时行宫中,基本安排好了朝中,军中积压的各项事务,又接见了贵州,两广的地方缙绅,随即便根据堵胤锡的提议,下令“五军都督府”妥善安排,北上湖广各州府视察防御工事的建设和军队训练的情况。
而当前的湖广各州府中,襄阳、荆州二府尤为重要,乃是中路战场的枢纽所在,不容有任何闪失,这两个地方自然也是朱慈烺重点视察的地方,特别是地处最前线的襄阳。
襄阳府宜城县的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初升的朝阳将城墙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蜿蜒而过的汉水如同一条玉带,静静流淌。马蹄声在寂静的晨光中回荡,带起一片片尘土,从北面襄阳城方向赶来的塘马风尘仆仆,传递着前线的军情。
随着朱慈烺御驾的抵达,宜城县的东大门前,李过早已率领麾下众将恭候多时。
作为“忠贞营”的统帅,李过为了迎驾,换上了一身华丽的文山甲,整个人气宇轩昂,眉宇间透出一股刚毅之气,他见到朱慈烺,立即跪地行礼,声音洪亮道:
“臣李过,领‘忠贞营’众将士,恭迎陛下!”
朱慈烺此时一身行军常服,他见状当即上前,俯身扶起李过,笑着道:
“李将军免礼,朕此番前来视察防务和军队训练,可要辛苦李将军了。”
李过听罢,神色肃然,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陛下为国事操劳,臣等竭力辅佐,为陛下分忧,乃是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朱慈烺微微点头,随即扭头对身后随行的文武大臣们挥了挥手,道:
“走吧,全部上马,随朕进城。”
一众文武大臣得令,很快便先后翻身上马,动作相当熟练,骑术是跟着朱慈烺这个马上天子的必备技能之一。
朱慈烺在李过的引路下,首先来到了襄阳城内的军营中,校场两侧的屋舍整齐排列,旗帜飘扬,士兵们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喊声震天。
他一路巡视,仔细观察着士兵们的每一个动作,看见他们动作整齐有力,精神饱满,心中颇为欣慰。
李过治军的能力自然是不俗的,这段时间在军中展开的严打,他也积极配合,“忠贞营”上下此时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克扣贪墨的歪风邪气。
朱慈烺巡查完整个军营,一切井井有条,无不满意,随即便来到了城墙上,继续视察。
这个时候,宜城南面因为早前的攻城战,坍塌的城墙正在修缮。城墙上下,工匠们忙碌不息,县城周边征召的民夫们则是在协助搬运石料。
宜城县位于襄阳府城南面七十里左右,在汉水干流西侧,扼住了襄阳府通往承天府的咽喉。
而汉水河岸两侧虽然大多是平原地形,但河道,有些地方还耸立着连绵的山脉,除了汉水河道,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运输军粮辎重。
换言之,忠贞营在这里加固城池后,只需要部署一个营的兵马,便能以一当十,阻挡住清军主力的南攻。
朱慈烺既然已经下令大军停止进攻,恢复生产,那这些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就是他必须布局的地方了,所以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便下令堵胤锡部署地方官员,征召民夫到宜城修缮城墙了。
不过,由于宜城只是暂时用来防御清军袭扰的预警站,他并不打算耗费太多人力物力财力,把城池修得太坚固。等到新兵训练完成之后,殿前军便会开始新一轮进攻,届时这个“预警站”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现在局势已经变了,朱慈烺已经几乎拿下了整个湖广,除了西军余部这支残兵之外,川南,重庆也都在控制之中,忠贞营和左镇都没了首鼠两端的行为,对他来说,清军已经不再占有绝对性优势。
毕竟,朱慈烺如今可以在包括辽海在内的四个方向发起进攻,这些地方清军已然不占优势,而清廷在巨大军事压力下,为了扩充兵马,筹备军队所需,统治必然更加残暴,这将激起剧烈的反抗,然后陷入当初崇祯朝廷的恶性循环之中。
一众大臣跟着朱慈烺一起爬上了宜城南面城楼的天台,俯瞰着面,沿河地带,还有数座侯台正在加紧建设。
李过不等朱慈烺发问,当即拱手抱拳汇报道:
“陛下,臣在宜城除了加高加固城墙,并在城墙上安装了大量的火炮外,还在四周修建了多层预警工事,布设陷阱和壕沟,驻有重兵把守,以应对清军的进攻.”
朱慈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过随即又指着不远处河岸的堠台,介绍道:
“陛下,请看那边,那是臣沿着汉水,臻水河岸修建的堠台预警防线。”
朱慈烺顺着李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座四方形的堠台矗立在汉水之畔,看起来十分坚固,他随即问道:
“李卿,这些堠台马上建完了吗”
李过当即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如今已沿河修建了六处侯台,还有另外九座很快也会完工,到时候清军便是想偷袭,咱们的骑兵也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李过在宜城汉水河畔布设的这些堠台,以三座为一组,互相间可以呼应,每一组相隔在五里左右。每座堠台上都有专门的哨兵负责值守,一旦发现敌情,便可以立即通过烽火传递消息,迅速传至宜城内。这种传统的预警系统可以极大地提高忠贞营对八旗马甲突袭的防御反应速度。
朱慈烺点头称赞:“李卿安排周密,用心良苦啊,这些堠台就如同宜城的眼睛,方圆十几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一清二楚,清军只要南下,便绝对会暴露在咱们的眼前。”
“陛下过奖,这都是臣的分内职责。”李过感激道。
朱慈烺听罢,走到了城楼女墙的垛口边上,抚摸着坚硬的砖壁,看着眼前的宜城和奔流不息的汉江,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过,看着平坦开阔的汉江平原,朱慈烺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担忧。
他很清楚,现在明清南北对峙的局势在内里,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他的城池修得再坚固,清军短时间内也几乎不会再来攻。但若是想要北伐,他需要的是更多骑兵。
否则,大明根本无法应对未来的战事。
在视察完城墙防御工事和堠台的修缮后,朱慈烺很快又策马来到了宜城南面的平野上。
这里的临时训练场上,此时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正进行着一场骑兵训练。忠贞营的数百名骑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演练着阵列冲锋,战后撤退,分散包抄等战术。
朱慈烺站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草场上的演练,骑兵在战场上一直都是决定性力量,尤其是在辽阔的平原地带,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远超步兵。
若是能在当前大明的各部军队中增加骑兵,他必定可以在将来北伐与清军的对战中,占据优势。
常登贵和林昌峰站在朱慈烺身旁,同样注视着草场上的骑兵训练,两人都是骑兵军官出身,一手打造了当前威震天下的“天骑军”,在骑兵训练方面经验丰富,如今也在整训骑兵。
朱慈烺环视一圈骑兵训练场,淡淡道:
“骑兵是战争之王,训练必须严格,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兵,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战力,在敌军未及反应之前发动突袭,扰乱其阵脚,在敌军败退之时,迅速追击,使敌无处遁逃。”
“陛下所言极是,将来北伐,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绝不容小觑,其远超步军的机动性和突袭能力,便决定了其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常登贵当即出言应和道。
“但骑兵成军不易,如今时间紧迫,天骑军接下来扩军所需的新兵,朕打算从京营、忠贞营、左镇等部兵马中,选拔部分精锐士兵补充。”
常登贵当即点头赞同道:
“陛下英明,如此以来,天骑军成军的速度便能大大提升,骑兵的训练科目繁多,不仅要注重骑术,还需要进行战术训练。只有熟练掌握各种战术,才能在战场上做到随机应变,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这非老兵莫属。”
林昌峰听罢,也随即补充道:“骑兵的训练必须要结合实际的战场情况,新兵最好都经过了真正的战场,如此才能迅速提高战斗力,这些都是新兵蛋子无法满足的。
臣按照陛下的指示,如今已在天骑军中安排定期的演习,让骑兵们在这些近乎实战的场景中,熟悉战场,并在期间演练多种战术,以便将来能在战场中,灵活应变。”
他们都很清楚,骑兵的优势不仅在于其速度,更在于其灵活性和威慑力,而这些都需要类似于打猎这样的“实战”演练,才能真正提升。
要知道,华北的大平原上,明军的骑阵若是想要发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甚至可能一场大战下来,完全没有机会。
换言之,为了适应将来的战场,朱慈烺,常登贵,林昌峰和麾下的将领们,都是加急“补课”,以弥补在野战中与八旗马甲的战力差距。
而林昌峰说罢,便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担忧道:
“陛下,骑兵确实是战场上的利器,但以咱们目前的骑军兵力,若是无法发挥骑阵的威力,恐怕还难以在平野之上,与清军的八旗主力野战。”
朱慈烺听罢,点了点头,他理解林昌峰的担忧,随即扭头看向了两人道:
“常卿,林卿,南京和长沙的马场中,已经攒够了三万匹上等的战马,朕打算在殿前中军的编制中,再增设一支军一级的骑兵部队,你们觉得如何”
常登贵闻言,心中大喜,但还是略作沉思,才缓缓开口道:
“若是我大军能有两支成建制的骑军,那便可攻守自如了,陛下真是高瞻远瞩!”
朱慈烺微微颔首,心中早有计较,他望着草场上正在的骑兵,缓缓说道:
“若是大军北伐,便不能同以往那般,龟缩城中,依靠城墙抵御清军骑兵了,朕在全面北伐之前,还打算在京营、忠贞营、左镇等部兵马中,也增设骑兵营,以确保各地战场都能有足够的骑兵力量。”
此话一出,包括李过在内的文臣武将们,都不由得面露惊色,这虽然还只是朱慈烺的设想,但这个年轻的皇帝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但在殿前中军增设骑军,这已经是大手笔了,这两年来从西南,南洋,辽海购买走私的战马,恐怕都无法满足,若是在其他各部大军中也同样增设,以大明当前的国力,恐怕根本无法实现。
“陛下,骑兵的训练和维护,耗费巨大,不仅需要大量的战马,甲兵还需要精良的装备,陛下可是有了安排”
林昌峰疑问了一句,担心朱慈烺误会,顿了顿,又赶紧解释道:
“臣是担心,骑兵的作战的地形要求太高,若是在平野之上,骑兵的优势固然可以充分发挥,但在山地,河谷等复杂地形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便会大打折扣.”
他自然知道随着殿前军的进一步扩展,特别是战争局势的改变,天骑军不可能永远一家独大。但骑兵所需的天量战马和装备,使得其性价比并不高,而且殿前军以步制骑的战术,也越来越成熟,骑兵全线扩充并非如此紧迫。
不过,林昌峰因为是天骑军的提督,身份特殊,利益相关,十分担心自己被朱慈烺误会了。
常登贵听了林昌峰的劝谏,心中暗自佩服,对方不仅洞悉骑兵的重要性,还能全面考虑各地的战场环境和军队后勤的供给问题,随即也拱手道:
“林将军所言极是,骑兵部队的组建和训练,耗时颇长,甲胄粮草倒好解决,但战马的获取,恐怕就困难得多了。”
林昌峰听到常登贵出言支持他,心中一喜,随即又道:
“若是要在中军之外,再获取训练数万骑兵所需的战马,恐怕只有收复陕甘之后,才有可能。”
而后,李过,张煌言,吴晋锡等随驾的文武大臣们,也纷纷出演劝谏,生怕朱慈烺好大喜功,盲目自大。
朱慈烺听罢,脸上微微一笑,这些臣子的忠心和能力,这两年他都看在了眼里。此时,他看着面前敢于直言劝谏的群臣,心中颇为欣慰。
他知道,他们所说的情况,都是实情,但他这也并非是一时兴起,他现在只等高一功在重庆将西军余部招抚,便会立刻为扩充骑兵,发动一场小规模北伐。
“诸位爱卿放心,朕并非要一蹴而就。在各军中增设骑兵营之事,只有等到收复陕甘,能从西北大规模获取战马之后,才有可能,这一点,朕自是清楚的。”
常登贵闻言,立马就猜到了朱慈烺的意思,他跟在朱慈烺身边多时,对于这个年轻天子的心思,十分了解,在军中仅次于陈福,于是忍不住问道:
“陛下可是在等那西军余部的孙可望与李定国接受招抚”
朱慈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
“若是西军余部接受招抚,朕便可在半年之后,在川北,豫南发动新的攻势,但这两人是否真心接受招抚,还未可知,朕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
堵胤锡原本已经到了重庆,甚至开始着手招抚谈判了,但因为清廷议和的消息传来,又不得不中途折返,最终只有高一功在重庆和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兄弟谈判。
但重庆,岳州两地山高路远,山河阻隔,即便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需要近十日,塘马才能一个来回,朱慈烺此时还没有收到高一功确切的消息。
不过,李过这个顺军余部的头领,对此却是充满信心的,他随即开口道:
“陛下不必担心,此四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受招抚,但其心之所向,已然一清二楚。臣相信,以陛下之威,定能使其归心。”
且说,李过对于这四个子侄辈的小子,完全不放在眼里,顺军东西两路,几十万余部,都没有翻出什么水来,最终乖乖接受了招抚,张献忠手下的四个义子,算上家口,也不过几万残兵败将,又能如何
当然,他也是因为朱慈烺的重用,看到了大明不一样的面貌,对大明有了归属感,在这样实实在在的招抚政策之下,他根本不认为孙可望,李定国等人能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
“话虽如此,但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如此犹豫,必然是心有余虑,此次招抚就算最终成了,也需防范其反复。臣以为到时应当让高将军派出得力人手,严密监视其动向。”
随着谈判拖延日久,朝中对于朱慈烺招抚西军余部的决策,也慢慢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但好在朱慈烺的威望足够高,这样微弱的声音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而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道:
“林卿考虑得没错,朕已经有了计划,准备从殿前军和天骑军中派遣精锐军队前往川南,加强对川南的控制。同时,荆州的防务也需加强,确保到时安置到湖广的西军余部,不敢生出异心来。”
此话一出,常登贵便更加确定朱慈烺的意图了,随即问道:
“陛下当初要将西军余部分在四川,湖广两地,就是想要声东击西,迷惑清军但若咱们将大部分兵力集中于川南和荆州,其他战线的防务必定受到影响,清军恐怕也会有所察觉!”
朱慈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常卿不必担心,朕已考虑周全,此次招抚其实是为我大明将来之北伐大业做准备。川南和荆州都是战略要地,清军都需兼顾,若能稳固此二地,我军北伐的后方基地,便稳如泰山了。”
“陛下英明。若能稳固川南,便可从此地北伐,进军陕西,夺取陕甘,获取产马地,为接下来由湖广,江南出击的北伐提供充足的战马。”林昌峰闻言,也随即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心中一片钦佩。
朱慈烺笑了笑,点头道:“正是如此,川南和荆州一旦稳固,朕便可调兵遣将,两路进军,清军必定难以全线防御,到时候声东击西,夺取陕甘之地,变不成问题。
此地连接塞外,西部,北部都有诸多蒙古部落,战马丰富,若能掌控,便可大大增强我军的骑兵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