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破防的清军
第92章 破防的清军
多铎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里面,虽然算不上能打仗的,但麾下猛将如云,强兵数万,淮河支流众多,千里,涉水渡河这点小事,还根本难不倒他。
朱慈烺虽然有骑兵,还有能在已经涨水的淮河中行进如风,不断袭扰清军的水师,但也根本无法完全堵截清军的小股骑兵同时从不同位置渡河。
几乎是一夜之间,多铎便派出了数千骑兵,带着三日的干粮从荆山到新城村河段,分成了十几股,想要迅速强渡。
不过,淮河的桥梁早已经全部被拆除,北岸的渡口此前也全都烧毁,多铎虽然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但依旧改变不了需要重修渡口的现实。
于是乎,原本士气昂然的数千八旗马甲,就这样空耗了一日,因为周围的树木早就全都被明军砍光了,清军得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木材。
若不是多铎提前准备了一些,恐怕就不止是空耗一日这么简单了。
而朱慈烺派出的水师,在这时候频频出击,冒着清军部署在河岸的火炮阵地,不断干扰清军的渡河行动。
不仅如此,天骑营和京营的步骑大军,也在河岸边对零散偷渡的清军展开了阻击,步军甚至架起了佛郎机炮,朝对岸正在重修渡口,想要渡河的清军轰击。
淮河荆山到新城村段,大部分只有两百多步宽,便是算上火炮阵地的距离,靠近岸边的清军,也完全在明军的射程之内。
清军虽然提前打造了不少盾车,但依旧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最终只能也把炮拉来,双方随即隔着淮河,展开了激烈的对轰。
在殿前军和水师的联合阻击下,清军行动受阻,多次突袭都被连连击退,但殿前军的骑兵有限,朱慈烺也只是要消磨一下清军的锐气,阻击两日后,便撤离了。
而清军最终损失了三百余骑,两百余步军,还有数门火炮,又耗了两日,才终于得以顺利渡过淮河。
但多铎怎么也没想到,朱慈烺居然下令殿前军撤退的时候,在西面河岸布下了数百颗用料充足,个大实惠的地雷炮,清军骑兵刚一上岸,就有人直接踩爆了。
在接连十几声爆响,几十清军骑兵被炸死炸伤之后,清军前锋的士气明显受到了打击,许多骑兵一时之间,都不敢纵马疾驰了。
很快,渡河的清军开始驱赶着抓来的民夫探路,但这个法子根本没用,单人踩上去并不以形成足够的压力,打燃火石,最终还是得骑马趟路,这使得清军又折损了几十匹马。
不过,这些地雷炮用的基本上都是古法老工艺,技术水平有待提高,不仅触发不灵敏,火石的引燃也十分不稳定,最关键的是点火率只有不到两成,可谓质量堪忧。
但也正是因为低劣的质量,清军即便是已经派人探过了路,不少地雷炮还是无法被发现,然后在下次被骑兵踩踏的时候,突然打火点燃,“轰”的一声炸开。
于是乎,时不时突然发生的爆炸,使得渡河的清军人人自危,精神高度紧张,甚至不少人产生了心理阴影,只敢牵着马继续行进。
当然,这样的小把戏,对清军造成的实际杀伤并不大,但却气得多铎,博洛,屯齐等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朱慈烺。
而随着清军主力渡河,其在淮南的兵力,也迅速占据了绝对优势,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朱慈烺不愿意消耗手中宝贵的骑兵,随即下令天骑营撤入城中,水师继续寻机袭扰。
清军渡河之后,立即就在涂山南麓占据了一块平地,想要就地扎下了一个营寨。
但涂山附近,同样早就被明军砍光烧光,整座山除了山顶部分,一棵树都没有,清军想要立营,还得从其他地方寻找木料。
一直到渡河的第二日傍晚,凤阳城西南,正西两个方向上的平野之上,清军的五座大营,才基本落成,派出去收集木料柴火的散兵,甚至要骑马,弄得这些清兵抱怨连连,一个个心里都憋着气。
不过,这些八旗兵的军事素养还是很高的,朱慈烺随后又多次派出骑兵袭扰,都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到了第二日申时末,清军主力开始大规模渡河,数万兵马从搭设好的十几条浮桥浩浩荡荡而过,数十座大营也从凤阳城的西南,正西往南面,东面蔓延。
凤阳周边的平野之上,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黑点一般的民夫和包衣正拿着工具,在挖掘壕沟,架起木栅栏。
而怀远方向,正有无数兵马源源不断开来,一些浮桥正在被加固,准备用以运输红衣大炮,而边上的火炮阵地上,轰隆隆的声音接连不断,明军水师尝试袭扰,但最终还是被击退了。
与此同时,凤阳北面,尼堪正统领清军,按照原本计划在凤阳城北面扎下了五座大营,驻扎两个甲喇的八旗兵,还有五千多降军,和淮南的清军一起,对凤阳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
在经历了前几日的交锋之后,多铎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向蒙城派出了两千多兵马,在大军扎营的第二日就出发北上了,准备依托蒙城,建立中转站,保障粮草军需的转运。
清军缺少船只,从河南到凤阳的运输路线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沿着涡水南下,虽然地形平坦,但只靠民夫肩扛手提和驮马运输,消耗依旧巨大。
而朱慈烺在这段时间里,也重新开始派出哨骑侦察袭扰清军,他虽然也知道清军在这些方向上的行动,但暂时还无法采取措施阻击。
城外足足有十几万清军,大半是勇武善战的精锐,以他现在的实力,出城列阵浪战,根本不是对手。
要知道,凤阳周边除了连通北面淮河,东面濠水的护城河和人工修筑的防御工事之外,就是西面和南面三十多里外的涂山,濠塘山有较大起伏,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的平野。
这对于占据着兵马优势,以骑兵为主的清军来说是极大的优势,但对于明军来说,没有城墙的掩护,出城浪战就是送死。
明军的突袭和反击也只能是见好就收,特别是多铎迅速组织起了反击的大队兵马之后。
因此,双方的战斗并不算激烈,死伤也不多,朱慈烺派出的将领都严格按着预定的计划执行,每一次出击的力度并不大。
城中各部兵马如今的士气确实高涨,但朱慈烺可不能膨胀,否则对于江淮大战来说,将是灭顶之灾的后果。
他在城中的精锐骑兵不到三千,自然不能与城外的清军为敌,但他只要不断消磨对方,等对方粮草逐渐枯竭,六七月气温升高,清军的战力就会逐渐削弱,到时候便是他雷霆出击之时。
不过,双方在城外和周边山野中的哨骑战,依旧是不可避免的,明军虽然暂时无法成建制地出城野战,可派出一些精锐骑兵和清军对抗,阻止对方的侦察挑衅,却依旧绰绰有余。
当然,朱慈烺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克制,在他的命令下,常登贵,陈福,胡茂祯,田雄,柏永馥等人轮流练兵,不断派出尖兵突袭。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而且毫无规律可言,清军根本防不胜防。
这自然也在多铎等人的预料之内,清军继续一面加固营盘,挖掘防御工事,一面开始对南面展开侦探,同时开始在凤阳城外的部分地方,挖掘壕沟,设置陷阱,以隔绝城内的明军。
多铎和一众满洲亲贵大将站在凤阳城南面新筑起的侯台上,看着北面恢弘大气,如同一头沉睡巨兽的凤阳城,一言不发。
凤阳城本来就有三道城墙,只要有强兵把守,绝对难以攻克,而如今外围又修筑了如此庞大的工事,单单是外围的那两道土墙,便不是易取的。
多铎战场经验还是有的,他知道那道土墙只是看起来不到两丈,可土墙外还有两丈多宽的壕沟,架梯过去,长度恐怕就超过三丈高的土墙了。
不仅如此,那些土墙的外层,居然还有锯齿一般的形状突出,而且墙上每隔百步就有一个小型侯台,堠台之间则是半人高的胸墙,大量的火器部署其中,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望而生畏。
这些火炮对付盾车能有奇效,是守城防御的关键力量,这么厚实的土墙,算有火炮,想要轰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而墙上的火枪火炮居高临下,想要击退强攻的大军,就是易如反掌了。
不过,他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丝毫怒意,只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格外醒目,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明军在这些零散的战斗中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和旺盛的攻击欲望,对于渡河围城以来,饱受地雷和各种暗器袭扰的清军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前后耗费了快三日,终于击退隔河阻拦的明军,兵临凤阳城下,南征以来的锐气,似乎已经在刚刚结束的前哨战中,消耗殆尽了。
多铎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博洛,图赖和孔有德等人,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尼堪,屯齐几人,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图赖身上。
这个老将在南征的整个行动中,都表现得十分沉稳可靠,现在军中的所有大将里面,他最信任的就是图赖。
“图赖,若是集中三十门红衣大炮,轰塌外围的这道土墙,大概需要多久”
“这土墙怕是有快两丈厚,哨骑侦探过了,土墙外的壕沟深超过一丈,明帝恐怕是征召了十几万人,修了大半年,若是单单靠火炮轰塌,恐怕咱们的弹药就不够接下来攻城的了。”
图赖眉头紧皱,他这两天都不断加派哨骑逼近凤阳外围的土墙侦察,可随着凤阳城防的消息越多传来,他的心情也随即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而且,土墙外的平野之上,明军还挖掘了无数沟渠,交错,最外围那些密集的坑洞,就是用来阻挡咱们的盾车快速推进的,那几道拦马沟,也不可小觑。
若是咱们不提前解决这些障碍,就算是把土墙轰塌了,大军也无法迅速推进,趁机攻进城中。
明军在土墙上部署了那么多火器,倚仗地利,层层阻击,想要争取时间修缮倒塌的土墙,恐怕完全是易如反掌。”
“这么说,还得想些巧劲,否则咱们就中了明帝圈套了。”多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
图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若要强攻,就得做好损失兵马,消耗弹药的准备,老老实实硬啃,先把外围的障碍清空,争取时间转运更多火药炮弹到凤阳,然后再用火炮,把凤阳城里的明军打服打怕。
但多铎很明显不认可这个方法,他虽然信任图赖,可凡事依旧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如此强攻,所需的炮弹火药太多,而且不一定真的有效,这些都让多铎心中十分犹豫。
毕竟,清军此番南下,只携带了两个多月的粮草,想要长期围困凤阳,就得找到人马继续运粮,或者从淮河补充。
火炮弹药虽然因为年初击败顺军之后,在西安缴获了不少,但对付这样的坚城,够不够还很难说。
“那明帝的表现还不如闯贼,咱们渡河之后,他便不敢再出兵大战了,闯贼至少还夜袭了好几次,咱们想野战恐怕是不成的。”尼堪见状,也当即出言道:
“但咱们当初在辽西的时候,攻这种坚城也不是没法子的,大凌河,锦州不都是直接围起来,困他个一年半载,就不信他里面能存那么多粮食,军心士气不降。
等到时候明帝坐不住了,自然会广召天下勤王军,咱们和长山,松锦那般,围点打援,把那些所谓的勤王军灭了,粮草民夫,自然也都有了。”
“贝勒说的有理,咱们只要在凤阳布重兵,死死围住,明帝必定耗不下去,他只要出战,必败无疑。”屯齐也出言支持道。
尼堪听到有人支持自己,愈发激动起来,又道:
“所以,咱们直接打造盾车,架起大炮,轰他娘的十几日,等把外围的那些拦马沟,坑洞,壕沟填平了,明军必然坐不住,要出城反击了,那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他们心里都默认,明军野战绝对打不过他们,只要能把明军逼出凤阳城,他这一仗就必定能赢。
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坚城,他们想要逼得朱慈烺出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十几万清军,周围又早已经被朱慈烺清空,想要长期围困,粮草军需的供应,更是困难重重。
“想要填平那些壕沟,也不是简单的,终究还是得老老实实,一点一点打,用兵马去填!”图赖随即又道:“切不可想那些取巧的法子,到头来白白浪费时间和兵马。”
他知道尼堪和屯齐都想得太简单了,原本见多铎怀着侥幸心理,已经不想再多说了,但还是没忍住。
多铎听罢,再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凤阳城,他此时依旧十分犹豫,之前的前哨战明军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若不是骑兵太少,恐怕他还要耗上几日,才能渡河。
“王爷,淮南各州府中,必定还有无数人丁粮草,咱们其实无须忧虑。明帝若是集中了主力在凤阳,南边就必然防务空虚,到时候王爷派出偏师,往庐州,扬州去,必定势如破竹。”孔有德犹豫了一会,也随即出言道。
“明帝没那么简单,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咱们可以做出大举南下的样子,引诱他出城,但想着在扬州取得什么战果,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多铎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孔有德不敢反驳,随即做出了沉思的样子,然后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猛地点了点头,便悻悻退回到耿继茂身前。
“明帝心肠歹毒得很,哨骑这几日已经基本侦察清楚了,那些壕沟里面鬼箭,铁蒺藜,尖木,地雷炮,坑洞又挖得深,还有不少陷阱,城墙上堆着石块,檑木,火炮,到时候咱们若是要强攻,必定还要火油,金汁”
博洛甚至一口气都说不完,朱慈烺的充分准备,重重设防,让他颇为破防,此时气得整张脸都青了。
“咱们若是要拿下一段壕沟,攻上土墙,恐怕不死三五千人,根本不可能。”
博洛一开口,那些满洲亲贵们,一个个也都憋不住了,纷纷破口大骂起来,他们哪里打过那么憋屈的仗当初围大凌城,宁远,锦州的时候,都从未觉得无法攻破。
但现在的凤阳城,却是让他们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凤阳方圆十里,几乎看不到一棵树,甚至草都少。而南面的濠塘山,又是机关重重,寸步难行。
“够了!”多铎听到这些人的抱怨,心中再也忍不住,当即喝止道。
一众满汉将领听到多铎的呵斥声,这才消停了下来,多铎眯了眯眼,死死板着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逐渐平缓了心中烦躁的情绪。
他十四岁就跟从皇太极讨伐多罗特部,此后的一系列战事,还从来没有被明军逼到过这种地步,每一次都是大清围城,明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多铎此时心中并不是只有烦躁,而是既恨又喜。
毕竟,若是能在这种情况下攻破凤阳,擒住明帝,他在军中的威望,必将一飞冲天。
多铎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败,只不过是顺风仗打多了,这回终于遇到个棘手的家伙,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罢了。
“山海关,潼关,太原,西安,这些千年雄关,百年巨城,咱们都打过来了,没有哪一座所谓的坚城大关,是大清攻不破的,从来没有!”
多铎扫了一圈面前的众将,眼神逐渐凝聚,脸上看起来也充满了信心:
“既然明帝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摆明了要咱们强攻,那本王就得让他知道,大清的实力有多强,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些,都不过是徒劳而已,根本无用。
传本王军令,各部抽调人马,收集木料,打造盾车,云梯。三日后,大军开始攻城,首个登墙破敌者,赏银千两,破城之后,所缴获的马匹丁口,随意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