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变量法 作品

第306章 刘仁恭

雁门关外,刘仁恭接到了罢兵诏书。

准备说,是禁军单方面罢兵。

他的脸一下就阴沉如水。

以区区州军裨将坐上范阳大位,这是什么概念?

国朝下克上虽离谱,小兵也能当节度,但幽州这种地方,还没有偏军校尉坐帅堂的先例吧?都是衙将们明争暗斗,千方百计杀死节度自己上,然后又被新的衙将血洗,如是循环。

刘仁恭因而志得意满,常常自称天命之人。野心也水涨船高,想兼并河朔,想问鼎中原。

为给大志打基础,其将境内男子全部刺面登记,大肆拷打士民,将钱财悉数搜刮,逼得百姓用泥铸钱,充作一般等价物。

还大兴土木,建造宫阙,掳掠四方美女囚禁在里头,供他和一帮武夫百般淫乐,不知弄死了多少女人。

俨然已是史思明之于安庆绪的作派。

此番反了李克用,由于晋军四面布防,重心集中在关辅,代北既无重兵,又无方面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紧守要地,皆是放任肆虐。

事情顺利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代北虽杂芜,却非地广人稀,燕军在此放纵狂欢,杀略男女,所过无复遗类。

随后又席卷南下,绕过关卡驱入忻州,向北京示威。

见河东只是保守不出,众人更不可一世,只是安心等着配合各路讨伐军。不,应该说是大伙拉扯李克用,他们看准时机,抢占龙城。

李克用、沙陀人能趁着巢乱窃据河东,我辈就不能趁着克用之乱复制此举?

就在口水正酣之际,殿中侍御史崔构携诏而来,加封完一众犒赏后,宣告了一个令人愤怒的上谕。

禁军不打了!

刘仁恭鼓着一双眼,只是捧着诏书,走来走去。

“朕朕朕,狗脚朕!”他突然开骂。

吓得崔构一行五雷轰顶:“刘公,刘公!骂不得!”

刘仁恭充耳不闻。

盛怒之下,又把赐诏砸在地上,一边踩踏,一边撸起袖子骂:“大功将成,克用授首在即,奈何弃之!”

崔构惊惶不已,诺诺解释,被刘仁恭一巴掌甩坐下。

“独眼龙作乱,长安危难,向我辈求援,许诺把蔚州划给我,我没要。国财紧张,我辈也不要财货赏赐。现在幽燕健儿远道而来,毕力王事,战死将士的尸骸都还暴露野外无暇收掩,圣帝却半途而废!我辈的付出算什么?”

真是个巨贼!

崔构捂着脸,几次想仗着圣帝战绩叱责,忍住了。

河北军人,杀使囚宰家常便饭。天子,骂了也就骂了,你待怎样?

自己一个御史,还是别惹了,让圣帝自己去对付。

这些杀材,也不是靠屠刀靠战绩就可以轻松吓到的。

吴少诚被灭族,蔡军被杀得州县绝户,李师道该乖训了吧?没有。李师道被擒杀,郓城被屠了个血气蒸发数尺,成德该纳土了吧?没有。

朱温的凄惨下场,李克用该识趣了吧?没有。

或许只有尽屠天下武夫,拿一百年来重新换血养民,才可能移风易俗。

崔构这样认为。

不过,他这也是幻想。死在朱温、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手上的武夫至少一百万。一言不合不照样呲牙咧嘴,官家何故造反!都将你过来,俺有话跟你讲。

“非我辈有负陛下,乃陛下不用微臣!”刘仁恭仰天一叹,斜眼看了看崔构:“也罢!克用,冢中枯骨耳。圣帝既不出兵,责仁恭,可办也!只是——”

“什么?”崔构追问,急着离开。

“授吾儿为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副帅。”刘仁恭眉毛扬了扬,朝座下一个年轻人说道:“麒麟若此,当不得?”

崔构看去,是个尖嘴猴腮的少年,朝他咧嘴笑:“有劳了,守文不胜感激。”

“果然少年英雄。”崔构强笑道。

只是刘守文旁边另一个豹眼鹰钩鼻的少年闪过阴鸷,看了看刘仁恭,目光最后停在刘守文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刘守文注意到弟弟凶狠的眼神,避开了。

如此懦弱,凭你也配?刘守光干巴巴笑了两声:“且提前恭贺大兄了。”

他自视甚高,瞧不起刘仁恭,也看不上刘守文。

如今这个世道,凭这父子,安成大事?

加上对继母罗铃环感兴趣,早就想囚父杀兄上位,只是苦于势力未壮。

“此事,仆只能说面禀诸公,不敢做保。”崔构磕磕绊绊道。

这话带到,少不得要在被郑延昌一顿耳光乱抽。

使者使者,没胆维护朝廷尊严,要你何用!

“什么做保!”刘仁恭不屑道:“旌节我自有之,但欲得长安本色,正正名而已。圣帝不满,便把我的话原样带给他!”

崔构气得七窍生烟,几乎晕倒:“这便告辞。”

“等等!”刘仁恭又道:“魏博、横海不赴难讨贼,让圣帝下诏授名,我帮他连同李克用一起收拾了。”

崔构一惊。.

李克用未除,二号李克用又蹦出来了?

这些个匹夫,绝了。

这个鸟样的时局,圣帝平得了么?

崔构长吁短叹,不禁对圣唐前途产生了质疑。

刘仁恭与诸将倨坐在那,望着崔构的背影,一阵哄笑。

他们对圣帝的虚实也有所了解,限于自保罢了。

元和削藩后的朝廷他们只是表面敷衍恭顺,做做样子,何况此时?正是趁圣帝鞭长莫及,在河北建功立业的时节啊。

成了,东西对峙,唐燕并立,岂不美哉?只是历史上被朱温一战歼灭六万人,打断了脊梁骨,壮志暴死胎中。现在汴人已亡,独眼龙重创,谁又来阻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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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朱大郎靠坐在紫微城里的龙床上,俯瞰着殿中百官。

自打复陷河南,他无数次想过重树大梁旗号。这样拉扯几年,李皇帝那所谓的大义名分,也就那样了。

世人,也就接受两国并据了,一如汉末、南北朝时人默认三国并立、南北分治。

而且李唐在河南也没甚民心。甚至,民多仇之。攻陷两京,血洗关中的巢军主力就是河南人。

李皇帝打过来,他的兵马也毫不犹豫的报复了河南州县。

因此是有这个人心基础的,这也是老贼当初敢称帝的原因之一。

奈何内部反应强烈。

尤其是文官,似乎被河南之事吓破了胆。

怕失败后,李皇帝在中原也如是血洗他们,鸡犬不留。

军人虽不反对,也同样心慌。李皇帝残暴无比,也没有民之虽困于贼,实我赤子的天子胸怀。造反,抓住就是全家男丁杀绝,妻女流放边荒,随便许个光棍糟蹋。

说不怕,那是假的。宣武军自刘玄佐以来,多骄横,但为什么基本服从调遣?说直白点,不还是被宰得太多,有一定心理阴影。

自己不怕,妻儿老小,邻里乡亲也怕。

现在军府在中原大地陷入困境的征兵工作就是表现。

从前武风凶戾、气质雄烈的河南百姓多已经不敢让自家男丁去当兵,去跟李皇帝打仗,挣富贵矣!军中也一直有逃兵,听说战李皇就发怵。

唉!精锐或者说无所畏忌的杀材死太多了呀。

一场靖难大战,多少精兵强将暴尸四方。

大将们也迟疑。固然有光棍破罐子破摔,多数却是想干又怕。

好端端的衙将当着,某日被抓进恶人军生不如死,被百般折磨虐杀,何苦来哉!

再者天后活得好好的,被圣帝含在嘴里怕咬烂,之宠爱,据他们其中有心人联系慕容章之辈的回信,已经是到了褒姒、骊姬的程度!

因而,那些跟着入朝的将士,在证明立场后也活得滋润,不比在汴梁差,氛围上还宽松些。

至少圣帝不搞跋队斩?

不盯着臣下妻女两眼冒光?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朝廷行事都底线?

因而,部分将领潜藏着和平接收的心思。给谁卖力不是卖,只要圣帝不抱着全是贼、都该死的想法,投了又如何。

种种掣肘下,共襄大梁很难,强行践祚,肯定会引起火并,导致汴人实力再度受损,这也是朱大郎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妥协了,内称圣人外曰帅。奉行割据方针,走一步看一步。

在他看来,与朝廷的武装对峙至少要持续好几年。除非内部出问题,自己被杀,已经散过一遍的汴军再散一次。或者李皇帝自爆,比如马上风,被妻妾做掉。

哎!却何时死?

要不搜罗美女进献,加速这个进程?

朱大郎瞥了眼裴寿:“泽怀既下,如何经略?”

是的,他已趁机拿下了河内和泽州。据悉,李克用被斩断一臂,狼狈夜遁,威望大挫,可喜可贺。

圣人无力进取,他可有的是力气和时间!

裴寿是裴迪的兄弟,就是那个被王敬荛乱军杀掉的大梁计相。

裴迪一门为朱温冲锋陷阵,家族在朝为官的多遭池殃,裴贽、裴枢等或被郑延昌他们网罪赐死,或被打发到穷山恶水。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即使亲缘关系已经很远。

长安,暂时是回不成了。

得到相同待遇的还有韦氏一支,河中封氏等等。男的杀了贬了,女的送入后宫供应玩弄。圣帝玩腻了,就被一脚踹洗衣劈柴,直到累死病死。

故而裴寿继续为朱大郎效力。

见主子唤他,恭谨道:“先皇曾言,若得潞州,当对河北形成高屋建瓴之势。进,可为前进之基。退,可为割据、和谈之筹码。窃以为当下,以夺取潞州为要务。”

“老贼懂个球。”朱大郎冷哼一声,道:“以潞州险恶,派多少人去填?派多少人去围?围多久?那么就容易就打了,也不叫潞州了。”

裴寿尴尬的放下手。

“来,都猜猜李克用现在是个什么心思?”朱大郎拍手道。

“被圣人重创,尊严扫地,兼四方侵逼,只怕已有乞降之意。”朱友文说道。

“仆附议。”左处机叉手。

“仆附议。”

“鄙人也这么认为。”朱大郎摸着下巴,俯身看着众人:“当日急报到汴,只听说败得惨。到了洛阳一了解,才发现这么惨。估计乞降使者已经在路上。我意派人联络,给他撑腰壮胆,让他继续打。只要战火在河东继续烧,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多了。取潞州,下邢洺,击李晔,都有可为。”

“仆赞成。”朱友谅第一个站出来,遗憾道:“可惜李晔没追到晋绛,让我们白跑一趟。不然以他疲惫之师,说不定还真能给他一举覆灭,换我辈再入长安。”

“嘿。”朱大郎咧嘴一笑:“鄙人想当然了。以他的稳健,除了女人,很难被冲昏头脑。一个烂货张惠,把他迷成啥了?笑死。不过也无所谓,给李克用壮壮胆,拿出誓死支持他的态度,骗他和圣人干到底。圣人落下风,两家就共上京弑君。反之——”

到时再说吧!

帮朝廷讨伐也行,一对一起干掉也行,单独打死圣人、李克用占据河东、关中也行,还可能有其他发展。局势多变,现在不好信口开河。

先避免他与朝廷和解。

“大王,仆愿使北京!”萧真直身拱手,大声请命:“说服克用联汴抗唐,彻底断他退路!”

“善!”朱大郎一甩头发,贱笑道:“事成,老贼的妻妾,我任你挑选一个!我敢说,都是极品的资质。”

“谢大王!”萧真强压喜悦。已故汴帅、大梁皇帝、主子的女人,哪怕已经被玩烂了,也别有风味。

这年头,不管武夫还是文人雅士,多好这一口。

图的就是个心理享受,阶级上的凌辱。

我玩过皇帝的女人!

这是多么骄傲?多么牛逼?生怕让人知道他平时被欺压得唯唯诺诺,生怕彰显不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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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圣帝和林氏、蔡氏在麦田里干活的时候累倒了。

腿一软,一个踉跄撞倒了林氏,趴在了林氏身上。

林氏年龄目测三十七八,仰面躺在麦田里,娴淑的红红脸蛋上满是害羞、哭泣与楚楚可怜的委屈,一头秀发压在身下麦苗,一双汗淋漓的滚烫手臂环环吊着圣帝后背:“说好打理麦子,干着干着活干起了…………快起来,被压得出不得气了,肚里还有龙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