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倔强

干瘦的老头扬起头来，好像山边的顽石。

岁月荏苒，当初的少年成长为今日的守剑兵主。他敢对梅侍尊提出异议，并不是因为梅侍尊不知真假的身份。事实上，只要他判断不出梅侍尊是假的，在心底里他就认为梅侍尊是真的！可就算是真的太虚至尊在此，他也敢提出异议。他是太虚圣地的守剑兵主！

且不论其他太虚圣地的人如何，他是太虚圣地的守剑兵主！守是守护的守，也是坚守本心的守。

看着守剑兵主坚定的眼神，梅侍尊大约能察觉到他的想法。她沉默着，仿佛守剑兵主的态度让她思索。

守剑兵主直面着梅侍尊，他明明实力更加高强，却处于一个弱势倔强的位置。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天赋卓绝的后辈天骄，而是他的心中神。曾经，他憧憬着太虚至尊的传说走上修行道路。现在，为了心中的坚守，他要站在太虚至尊的对立面。他扪心自问，这些年自己的改变究竟是成长了还是有所不如……

守剑兵主自认为无愧于心，至于成长还是有所不如，他自己也不知道。想来无愧于心便足够了，至于成长是有些奢求，而有所不如也无碍。守剑兵主如此想着，就像那敢于向教义提出异议的虔诚信徒。他已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忠于太虚至尊，还是忠于太虚圣地，还是忠于他那个固执的自己？

守剑兵主看向梅侍尊，眼神中也不完全是坚定的质疑和反对，还有茫然。这种茫然是很常见的，走在别人神道体系下的修行者，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都会出现这样的茫然。守剑兵主的心中出现了茫然，说明他的境界很高了，但是还不够高！

更进一步，要么他接受太虚至尊的赐予，成为其神道上的附属神明。太虚圣地的先人们大多走的是这条道路，而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最简单的道路。这其实也是圣地的底蕴，有一条完整的神道可以选，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成为相应神道的附属神明，可那也比成不了神强大太多了。不过如今，太虚至尊等存在被牵扯住，没有余力关注这世间，自然是不可能进行相应的神道赐予的。

当然，他若是能打破茫然和质疑，拒绝太虚至尊的神道赐予，自成神道而登神的话，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只是作为试炼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相应的底蕴去承载其他轨迹之外的神道了。

所以，这位守剑兵主虽然境界到了神前的自疑，可是却永远也无缘神位了。

梅侍尊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她的眼界够高！

学院作为创世界最近几个纪元里唯一能出神明果位的地方，在一开始的培养中就向学员们剖析解读了各种修行体系和成神道路。学院的辉煌自然独一无二，在后辈天骄的培养中冠绝整个创世界。

可是创世界的古史太过辉煌了。就算有着这样的学院培养出无数神明，也依旧难以追赶前人的荣耀。

明明以梅侍尊他们为代表的这些后辈，对各种修行道路的了解和剖析更加准确深入，可是她们也再难走到前人的高度了。这对一个世界来说无疑是有些可悲的，前人早早攀越的高峰再也无法追赶，仿佛是一代不如一代地没落下去……

不过梅侍尊并不在乎这一点，因为这不是她的道路。

对于守剑兵主这样的人，梅侍尊是感到有些可悲的。不过这些试炼世界之中的人杰，没有成神的缘法而难以成神。其成神的难度，可能也才和创世界的现在相仿。

梅侍尊漠然的眼神俯视着守剑兵主。就像太虚圣地灭过的那些势力一样，他们可曾会在乎别人的拼死坚守？同样，梅侍尊也不在乎守剑兵主的拼死坚守，也不在乎他直面自己究竟是克服了多少心中的难关。

这世间的残酷往往在于，能杀死你的往往是所有人！这所有人里面，包含你自己，也包含其他的所有人。

守剑兵主克服了心中的难关又如何？他昂首立于神前，可神是否又会在意他卑微的目光？

梅侍尊并不是他的神，她只是淡然而又冷漠道：“你有异议又能如何？”

梅侍尊不是要说服守剑兵主，她不会做这样愚蠢的没有意义的事情。

守剑兵主实力有第九境，很强！但是他敢对梅侍尊出手吗？听到这句话的他浑身颤抖，双眼怒视着梅侍尊。可是他背后的剑，却仿佛从未有过的安静。

他心中的神不会在意他的愤怒，因为他没有挥剑的勇气。大概守剑兵主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了，他怒视着梅侍尊，眼神苍白而无力。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一声娇笑声：“守剑兵主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声音落下时，一道妙然倩影飘进小院：“小女子池悠然，见过侍尊大人。”

守剑兵主转头，锐利的目光看向池悠然。如果是平时，池悠然显然是很忌惮这位守剑兵主的。虽然境界相同，可是守剑兵主极善攻伐，而她仅仅只是一个弱女子……

但是此刻，池悠然就像没有感受到守剑兵主目光中的寒意一样，她恭敬地朝着梅侍尊施礼：“天女池恭请侍尊大人移驾！”

“诚意呢？”，梅侍尊好似不在乎地询问。

在来之前，池悠然已经充分向尹少秋了解过这位侍尊大人了。很意外，作为至尊化身，这位侍尊大人居然如此鲜明地讲求利益。可偏偏是这最俗套的利益，却是各大圣地都放不下的东西。在这之前，池悠然也犹豫，也放不下，毕竟坊间还传言这位侍尊大人的身份是假的呢。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至尊化身，哪一个后辈天骄敢对守剑兵主如此？要知道，太虚圣地守剑兵主的实力，放眼尘世间也足以排进前列了！是真正的一方巨擘，岂是一些没有成长起来的天骄可以比拟的？

所以，此刻的池悠然再也没有半分犹豫：“天女池愿全力供养侍尊大人在尘世修行的所需，这是天女池的荣耀！”

“哦，”，梅侍尊微微颔首，对池悠然的态度还算满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女池在未来，合该大昌！”

梅侍尊将目光转向池悠然，再也没关注过守剑兵主。仿佛这尘世间前列的实力，于她而言也不过只是蝼蚁。

池悠然低首，她是来得最早的大势力首领，可能也是唯一会来的大势力首领。在尹少秋将消息传回去之后，她便用紧急手段赶到太虚圣城，正好见到梅侍尊和守剑兵主之间的谈话。

这些势力高层啊，居于人间高位太久了，早已丢掉了该有的敬畏。天女池这一代的天女，尹少秋，虽然在历代天女中都很算不错。可是放眼整个大争之世依旧有些不够看。可是梅侍尊说了，天女池要大昌，池悠然一点儿也不怀疑！

巅峰主宰的雷霆手段，岂是这些穷于人间高位的蝼蚁们所能想象的。所以池悠然低首，低得心甘情愿：“这是天女池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