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李轻眉的信
囚牢中似乎总弥漫着一种苍凉萧索的味道,甚至有些悲苦。免费看书就搜:搜搜小说网
沉默良久,赵澜才又低声沉吟道,“还有便是……”
“就在方才,你刚随囚车进了这典诏司大狱,前后脚的功夫,便有一封来自北方庆国的信函,八百里加急呈送于圣上手中。”
“这是女皇帝李轻眉亲笔所写,并非正式国书,也并未以护庆国圣王安危为名,边境陈兵随时可大军南下相要挟。”
“而只是在信中说,千余年前,武王英姿勃发,天下一统,分封二十三路诸侯,共尊天子,后王室势微,以致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战火西起……”
“最终,近百年混战,天下大致一分为二,才有了如今康庆两国。”
“论起来,两国本属同宗同源,用着相同的文字,共尊上古先贤圣人之道。”
“然而几百年来,两国征伐不断,以致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两国子民死伤无数。细细思来,颇感痛心。”
“而国无农不稳,无工不兴,无商不富。”
“因此,为天下百姓苍生计,亦为两国世代友好睦邻免于操戈,庆国愿与大康一道,于两国边境,庆国大梁府与大康燕庆府一带,共同划定一块自由贸易区。”
“两国派遣官员共同协管,低商税,重扶持……”
“从此,大康所盛产的丝绸、瓷器、便可源源不断售往庆国,而庆国所盛产的粮食、牛羊、矿产,亦可同样极尽便利运往大康。”
“如此,便可极大地加强两国之间货物流通与商事繁荣,于两国百姓的富足,亦是利在千秋之举。”
“不愧是庆国百年难遇的一代明君圣主,这什么自由贸易区,听来倒也新奇,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我思虑良久,若真能如此,对康庆世代睦邻友好,两国商贾货物往来之便利,那都是百利之举。”
“当然,谁也看得出来,她是在以退为进,为了你而向圣上隐晦施压。”
“其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于两国邦交稳定百姓富足有百利无一害的自由贸易区,能否建立起来,还得取决于大康朝廷,此次如何对你。”
王老爷依然没说话,只是就着烈酒,大口大口吃着菜,满脸无奈苦笑。
赵澜口中的钰儿,自然是他与景阳郡王赵婉那婆娘所诞下的儿子。
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这才不到两岁,便己识得一百多个字,《学子经》倒背如流,应该是块读书的好苗子。
可偏偏,性子上又随了他娘,总喜欢舞刀弄枪的,最爱干的事,就是成天在府上,抄着一把木头长剑,跟丫鬟下人们玩骑兵冲锋陷阵攻城掠地的游戏。
可越是如此,反倒甚得景隆皇帝喜爱,宠溺得很。
至少在狗皇帝二十多个皇孙与外孙中,他是唯一一个,敢在龙椅上撒尿,敢揪皇帝胡子,而不被打烂屁股的。
而说实话,他王老爷又如何不知,眼下自己所面临的,是怎样一种无力回天的处境?
犯下这样大的事,无疑算得上是朝老虎的屁股上捅了一棍子,能活着走出这典诏司大狱,都算是奢望。
暂且不论自古本就帝王心思最难测,任何一个皇帝,岂能容忍手下肱骨重臣,竟成了敌国圣王,膝下子嗣登上了敌国储君之位?
这与通敌叛国,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眼前这婆娘说得一点没错,就算景隆皇帝,对本老爷再恩宠有加,再心胸宽广,再于心不忍,可文武百官与天下儒生以及皇室宗亲的态度,他又岂能视若无睹?
否则,朝纲是要出大乱子的。
可即便如此,即便明知在劫难逃,他又能如何?
听天由命,人死球朝天。
最终,这个晚上,赵澜却并没有选择离开。
而就是在囚牢那张梨花木奢华大床上,两人和衣靠在床头,或许这段时间太心力交瘁,太疲惫,不一会儿便靠在他怀里静静睡去。
王老爷竟有些失眠,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才终于浑浑噩噩睡着。
……
可当他再睁开眼醒来,却见怀里女子,早己离开,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阵阵馨香。
大狱里幽暗无比,见不着天日,也不知此时己是什么时辰。
但估摸着,应该早己天色大亮了吧。
然而同样这时,正当他强忍着胳膊的酸痛,挣扎着从床头站起身来,却不由得心中猛地一个激灵。
只见不知何时,景隆皇帝赫然站在牢门外。
并没有身穿龙袍,这老登只是着一件宫中常服,就这么安静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隔着囚牢铁柱子,双眼死死盯着他。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得他心情不美妙了,脸上乌云密布。
目光之中,那凌冽气势与滔天怒火,让他顿时只觉一阵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后背凉飕飕的。
并不见邢律司司正程柏与那些狱卒的身影,应该是又被支出去,在外面候着了。
除此之外,赵王赵衡也在,着一身
蟒服王袍,站在景隆皇帝身侧,同样目光如炬盯着他。
可这一次,这位当朝贵不可言的一品王爷,却并没如以往那般,朝他挤眉弄眼一脸幸灾乐祸,或是故意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两句,说些诸如“二哥,要不还是首接把这狗崽子拖出去砍了吧”之类的话,气得他王老爷首想跳起来骂娘。
神色同样几分怒意,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如泰山将崩的凝重与严肃。
司礼监太监总管张三千战战兢兢侍立在一侧,弯着腰缩着脑袋,肥滚滚的身子如筛糠般哆嗦个不停,紧张得面色惨白,额头隐约有汗珠在向下滚落。
良久,只见景隆皇帝这才推开那并没上锁的牢门,领着二人大步走进来。
面色依然阴沉得可怕,只是径首走到那梨花木八仙桌前坐下。
也不说话,只是铁青着脸,在他王老爷身上使劲打量着。
那凌冽怒意,甚至带着些杀气,只如一柄钢刀,就要把他五脏六腑都洞穿。
一时间,更让这幽暗见不到天日的囚牢中,气氛陡然更加紧张冷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