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到镇上
黑丘早上的空气是清冷的。
灰毫酒馆的主人法鲁罗修斯拿着湿毛巾和木水杯从他女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照顾他们可爱的女儿的妻子，眉目间满是忧虑。
法鲁收拾完后来到了酒馆大厅中，他将每一张桌子都抹得干干净净的。
“法鲁先生，你女儿的病怎么样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远近闻名的“屠夫卢汉”，他一手拿着个酒袋，一手托着三个餐盘。
法鲁努力地将自己的眉毛舒展开来，他挤出个笑容对大卢汉说道：“多谢对小女关心。先生，您完全不必每天都亲自将餐盘拿下来的，我们会派侍从去您房间回收的。”
“哦，那可太好了，不过我只是顺路带下来而已。”大卢汉将手中的餐盘递给法鲁先生，“这时节可真不好过啊。”
法鲁先生接过餐盘，他不解地问：“卢汉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这些外地人为了一个有关恶魔的传闻涌入镇子，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还是对恶魔一无所获。恶魔多存在一天，这个小镇就处于危险中多一天。”
“恶魔固然可怕，可现在有那么多勇士在这里，无论多么狡猾的恶魔都会被吓得胆破心惊。”
大卢汉瞪了瞪眼：“是的，无论是多么狡猾的恶魔，都会在我的利斧下颤抖。”说完他便推开酒馆的大门走了出去。
法鲁看了看酒馆的大门，又抬头看了看大卢汉的房间。
大卢汉的房间紧关着房门，无需打扫的牌子从入住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挂着没有取下。
几天前，警卫队的人突然闯入酒馆将那间房间的住客抓走，说是抓住了恶魔的使徒。
从城里过来的圣女亲自过来将房间净化，但自那以后，没有一位客人愿意入住那间房间，其他的客人也害怕地退房了。
甚至连来酒馆喝酒的勇士也少了很多。
他们说：“恶魔狡猾无比，也许他让他的信徒在这里释放了削弱我们的魔法。”
法鲁一开始也非常害怕，一个恶魔的信徒在他的酒馆里待过，天知道那个混蛋做了什么。
但当他发现只是因为这些胡乱的猜测和臆想就使他的酒馆名誉受损时，害怕便消失了。
为了证明恶魔的力量已经完全去除，法鲁还专门花大价钱请公会将那名圣女请过来。
哪怕是请圣女大人亲自现身说法也没有人肯入住，他们害怕恶魔的力量还残余在那个房间里。
但是卢汉先生并不在乎，温柔的卢汉先生有着一颗和他外表不符的美好心灵，他对众人说道：“我会住进去，证明恶魔的力量不过如此，他的信徒也只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去到被关押的恶魔信徒面前羞辱他。
可那个狡猾的邪教徒还辱骂卢汉先生，说是卢汉先生陷害他，如果不是那位美丽的精灵在看守那名邪教徒，卢汉先生的利斧恐怕就要砍入他的脑袋了吧。
多亏了卢汉先生，客人们又回到了酒馆里。
不过卢汉先生从来不让人进入他的房间，还有他那大得离谱的胃口都令法鲁不免有些胡思乱想。
哦，那个该死的邪教徒。
马蹄声在门口停下，酒馆的大门被人推开，法鲁先生想看看是那个看不懂图画的小子没有看外面的营业牌：“欢迎光临，如果你是来喝酒的可以请先出门看看左边挂的牌子吗，灰毫酒馆最近不在早上营业。”
“法鲁叔叔，是我。你的侄女。我回房间放点东西，等会还要去这里的公会。”奥菲蒂丝走进酒馆大门，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风风火火地上楼了。
法鲁还在那一边端着盘子一边擦着桌子，连一句话也没插上。
只能怔怔地看着奥菲蒂丝上楼的身影，然后憋出来一句自言自语：“哦，真像她爸爸。”
修普和诺雅也走进了酒馆。
修普说：“法鲁先生，麻烦您先照顾一下诺雅，我要先去一趟公会。”
“哦，当然没问题。欢迎您回来修普先生。”
修普低下头在诺雅耳边轻声说道：“我从公会回来有话跟你说。”
说完，修普又走出了酒馆。
诺雅看了看修普又看看法鲁，她摆出一副甜甜的笑脸对着法鲁问道：“法鲁叔叔，祖丽在哪里啊？”
......
在魔兽被火光吸引到修普身边之前，奥菲蒂丝先一步来到。
修普站在原地，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
球状触手在他面前熊熊燃烧着。
“...跟上。”奥菲蒂丝沉默了一会，然后跟修普说道。
在奥菲蒂丝用徽章领路下，二人平安地回到了青袍法师驻扎的营地。
先一步回到营地的茉莉对二人做了简单的处理后，探查队决定立刻下山。
“抱歉，不过没时间让你们休息了。”风一帆说，“魔兽苏醒的情况非常的糟糕。”
修普和奥菲蒂丝都没有表示反对。
在两名斥候肆意地挥洒驱兽粉开路引诱魔兽的情况下，探查队仍是花了两天才回到石窟中的避难所内。
在下山的途中，修普一直在想着那只青羽独脚鸟和从他身上飞出的金光变成的石门。
那是什么，那是属于他的勇者之力吗？
还有诺雅，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然后又立刻离开了，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虚弱吗，虚弱到没办法保护她自己？
诺雅，这个恶魔女孩真的需要我的保护吗？
修普其实很想向身边的另一位勇者请教，但他不知道其他人对兽窟深处的那场大火知道多少。
大火燃起前后亮起的与勇者之力相同的金光，还有化身成黑暗之物将修普救下的诺雅。
如果这些他们都看到了，他们又是怎么想的。
然而在下山的途中，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除了在休息时间青袍法师时不时的抱怨和风一帆向探查队的其他人对兽窟深处的调查说明，没有一个人在下山的路上多说一句话。
修普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风一帆告诉其他人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即使兽窟的果实成熟了，魔兽的数量也已经超过兽窟的承载量，兽潮随时可能爆发。我会向镇长提议做好将居民从镇上疏散的准备。”
回到了兽窟外的避难所中，修普见到了诺雅。
她和避难所内的其他人相处的很好，没有人对诺雅的行踪感到奇怪。或者说，诺雅，这个乖乖小女孩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在众人的注视下，修普没有机会和诺雅单独相谈。
特别是奥菲蒂丝，修普注意到当她见到诺雅后，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诺雅身上很长时间。
蓝袍法师似乎是两天前被后面来接应的人带回了镇上。
在向避难所内的工作人员报告了兽窟内调查的情况后，探查队便马不停蹄地返回小镇。
修普本来担心猎魔人会在他们返程的路上再一次突袭，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在大卫和星日奈的开路下，他们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在离开避难所的第二天中午，全速前进的探查队回到了黑丘镇上。
......
来到黑丘公会，修普见到了那名穿着洁白长袖和皮革背带长裤的指导员。
她抱着一个大而薄的记录板，一看见修普后立刻迎了过来。
她领着修普绕到了大厅的侧面，隐蔽的隔间里是通往公会二楼的楼梯。
“太好了，修普先生，我们这边刚好登记完上一位探查队成员的记录。”指导员说，“请您随我前往二楼的房间。您还是第一次来二楼吧。”
“您发现一楼的公告板上的委托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改变。因为那里登记都是面向公众的委托和长期的委托。比如镇上的哪个地方需要大量的人手，某商店紧需某一特定材料，以及公会长期收购的魔兽材料等。相信您一定很了解了吧。”
修普没有回话，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除了来到公会的第一天以外他就再也没有看过那块挂在酒吧吧台旁边的牌子，
“公会的委托和私人的委托都是在二楼进行的，这类委托要求较多，但报酬较高。如果您以后对这种委托有兴趣的话，可以定期来二楼看看。”
修普在指导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楼梯并没有在这层终止。
这是非常安静的一层。
公会的二楼被分成了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挂着一张木牌，经过其中一个房间时修普注意到那张木牌上面写着“干粮管理分配”。
修普想起了返回石壁避难所时的事情，当时公会的人在众人更换装备的时候以保管为由将众人携带的干粮、水袋以及各种杂物给收了回去。
随后告诉众人已经在马匹的鞍袋中重新补充了物质。
修普检查后发现，那是精确到让任何一人都不会在路上多出半餐的干粮的量。
指导员领着修普进入到其中一个房间之中。
戴着皮帽和护目镜的公会人员正在对青袍法师做着委托的记录。
修普眨了眨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那个在公会后门检查马车以及在太阳还未升起时来酒馆通知他的公会人员。
修普进来时，青袍法师似乎刚好完成了记录，他站起身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从修普身边经过，他说：“要一起喝一杯吗？”
“不用了。我还有事。”
“那你可就没办法再在这里找到我了。如果你最近要到扬波城去，我们可以一起到舞会上找新的漂亮的姑娘。”
“你被甩了？”修普不解地问。
青袍疑惑道：“不是你被甩了？”
看到修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青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抱歉，是我误会了。”
指导员看不下去，拉着青袍从房间里出去：“好好。已经完成委托记录的无关人员请不要占用公共资源，楼梯在这边请您小心。”
修普在青袍之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桌子对面的公会人员立刻拿出了一张羊皮纸。
“修普先生，请您在这张纸上签字。”
修普粗略地看了下那张羊皮纸上的内容，上面大概写着这次谈话不会受人监听，以及谈话内容会忠实记录，双方人员有一定的保密义务和告知义务这些内容。中间是一个里面画了各种图案的圆圈，最下面是甲方乙方的签名。
甲方上签着的大概是眼前这个公会人员的名字，诗葱卡门。
修普随即在乙方上签下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羊皮纸中间的圆圈在修普签字结束后一瞬间亮了起来，随后修普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气氛被改变。
禁音魔法。
这似乎是一张魔法契约。
诗葱小姐立刻从桌子底下掏出了厚厚的一沓白纸。
“很好，现在开始记录。”诗葱小姐的眼睛里冒出了光。
委托的记录并没有多么复杂，只是对修普简单地提了几个问题，有些问题是关于修普是怎么看待队伍里其他人的，有些问题则是针对先前其他人已经完成的记录的多次确认。
最后诗葱小姐问道：“勇者风一帆在此次调查中发现了一种隐藏在浓雾中的新魔兽，请问您是否遭遇到并有所了解呢？”
修普突发奇想，想要试探一下：“没有。”
什么事也没发生。
诗葱小姐说道：“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不，其实我有遇到。”
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被递过来。
“修普先生，请不要戏耍公会的工作人员。”
诗葱小姐似乎有点生气。
在诗葱的指示下，修普一边将遭遇触手球体的经历说出来，一边在纸上将其画下。
在最后修普刻意略过了诺雅和青羽鸟类的出现。
他尽可能地编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谎言，用来解释他是如何点起一把大火解决掉那个触手球体的。
画完后，他问道：“这次委托事件的后续报告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并不是什么重要文件。不过本公会所聘用的法师暂时不在本镇，您可以在下周提交申请，然后于申请的第二天得到记录的复刻。”
诗葱小姐又从桌子下拿出一个袋子，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没有青袍法师那个袋子里装的钱多。
“这里是您此次委托的报酬，如果没有特殊要求，将会以银币支付。如果需要全部换成铜币的话请稍等一会儿。”
修普大概明白为什么青袍的钱袋那么沉甸甸的了。
难道又是什么非毕业生的奇怪规矩吗？修普这样想着。
“另外，关于您从临时冒险者升级为正式冒险者的手续也会在近日由本公会为您办理，如果您想亲自体验办理手续的快乐...”
“不用谢谢。”
完成了委托的记录，修普起身离开了房间，下楼梯时他和奥菲蒂丝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