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嫩柳 作品

第96章

这必然是一场阴谋。

女大夫声音随着她的惊叹戛然而止, 方幼眠好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还是没办法接受。

她脑中炸成一团, 此刻的思绪难以回拢,手指死死攥住了紫檀圈椅,直至泛了白,她的脸色也刷得白成一片。

“我、我这是...太意外了,毕竟孩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她改了口风。

扭转眼前的僵局,让女大夫以为她的失态是孩子的安危造成。

“怎么会有小产的先兆”

说完这些,方幼眠瘫软似地坐了回去,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凉,也顾不上女大夫是否相信了她说的话。

婆子上来给她端茶,示意她吃了定一定。

女大夫看过的妇人症状多, 京城大各类事情多,自然明白忌讳,没有点破。

若果真是因为担心胎象,何至于如此失态。

她顺着方幼眠往下说, “是,姑娘的身子很弱, 可知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加上不足三月害喜厉害, 这些时日想必不曾吃些什么,孩子在腹中岌岌可危。”

“要拟定安胎的方子吗”女大夫问道。

方幼眠缄默一息,“...拟。”

女大夫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 铺开案桌上便开始写了, 方幼眠看着她, 好一会她又试探询问, “若是孩子保不住...”

“对了, 适才我给姑娘换手把脉确认,也正是因为此事,若这个孩子落下,那她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方幼眠彻底懵在原地,“什么...”

她的声音转而变得轻柔起来,落不到实处,一如她此刻的心,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女大夫看了她一会,接着拟药方。

不一会便写好了,递给方幼眠,“此方温和补身,可一直吃着,过些时日再看看脉象,若有好转再加几味滋补的药进去,因为姑娘的身子弱,一时不宜滋助太过,免得冲了身子,适得其反。”

这个姑娘的脉象一看便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体质异于常人,用药都要谨慎。

“多谢您费心费力。”方幼眠又给她一笔多余银钱。

其中封口的意味,女郎中自然知晓,她道医者有救无类,且有关医患的情况,绝不会往外说。

方幼眠亲自把她给送了出去。

她把药方递给婆子,让她明日去抓药来。

这一夜,方幼眠彻夜难安,她在正厅坐了一夜。

方闻洲朝廷有事,又不好直接把他给叫回来。

只能先问问方时缇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方幼眠真是恨不得将对方给千刀万剐。

可眼下她压根做不了什么。

纵然她远嫁到京城几年了,在蜀地时候也忙碌奔波,可到底也教过她一些礼仪。

方时缇就算是单纯天真了一些,也应该清楚,女子贞洁绝非儿戏,况且在议亲的关口之上,怎么能弄出这样的事情。

之前的一切疑惑都说通了。

她只觉得疲累,茫然不知所措。

“......”

许是昨夜安神香的效用,方时缇还不曾转醒,方幼眠先将那两个小丫鬟给提了过来。

她们两个整日里跟着方时缇,必然清楚她的踪迹,当初说得好好的,如今竟然反水,隐瞒。

明白方幼眠已经得知了真相,两人到她面前时,径直跪了下去,求她饶命。

“饶命”方幼眠冷冷看着她们。

左边的小丫鬟哭着说,“奴婢深知姑娘慷慨大方,又从不为难苛责,此事出来,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叫做迫不得已”她倒是被她们弄得云里雾里了,“难不成有人掐着你们的命脉,驱使你们去做这件事情”

“是...”

方幼眠瞬间心神大作。

果真如此的话,她妹妹怀孕的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她纵然胡闹,也不可能会胡闹到如此地步,定是有人算计,莫不是有人强迫了她

“说,是谁!”她脑海飞速闪过很多人。

崔氏,亦或是嫡母或者是喻家的人的谁找来的

这些人她都得罪过。

可即便是有些过节不满,值得下此狠手

“是...宁王殿下的儿子。”小丫鬟们说出了方幼眠意想不到的答案。

“宁王”她没想到,怔怔低喃...

她家和宁王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是因为喻凛

喻家..朝廷的党争

右边的小丫鬟哭抹着眼泪说,“奴婢们承姑娘的恩情才得到这样好的差事,本该尽心侍奉,单是奴婢们一人之命便也罢了,只是君昀世子爷用奴婢全家人命做威胁,逼迫奴婢们隐瞒欺骗,这才不得不去做。”

“姑娘饶命,奴婢们愿意以死谢罪。”若是方幼眠发狠,只怕也是要命了,毕竟这边也有个都督大人。

“只希望姑娘能够放过奴婢们的家人,不要牵累了她们,奴婢们只有深谢姑娘的,死了也保佑姑娘逢凶化吉,一生顺遂。”

方幼眠看着她们的哭容好一会,心中越发无力。

她怎么都想不到,背后的男人居然是宁王的儿子。

小妹深居简出,怎么会认识宁王的儿子,何况瀛京高门,宁王的世子爷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便是公主郡主都不曾放在眼里。

就算小妹有些容貌,在这短短的时日也不可能倾心至此罢

这必然是一场阴谋。

“细与我说详情。”她捏了捏眉心,迫使自己冷静,这个关头觉不能乱,若是她倒下了,再没有人撑着。

“君昀世子爷起初扮做世家公子博得姑娘好感,后又时常带着她出游,投其所好哄姑娘开心,起初两人便亲近...”

“再后来...”右边的小丫鬟年岁小一些,不敢说话了。

左边的小丫鬟接过话茬抽噎着道,“后来世子爷和姑娘坦白了身份,又说是因为身份差距,门第不符,世子爷那边过不了家里的关,他心悦姑娘至极,便想了这个法子,让姑娘委屈委屈先怀孕再进门。”

“真有了孩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方幼眠闻言,什么叫做生米煮成熟饭就能进门了,这一招多是外室逼宫所用的计谋,哪有王公贵戚上赶着求姑娘怀孕的

“奴婢知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方幼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的确就是一场阴谋。

这两个丫鬟哭哭啼啼,令人无比心烦,方幼眠冷冷看着她们的神色,纵然眼下将两人杀了也于事无补,何况她们跟她签的也不是死契,杀了人反而惹官司。

她自己当初嫁入喻家也是受骨肉至亲羁绊,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你们走吧,日后不要再来。”

本想将人留下伺候,可这两人已是眼线,怎么能留。

“奴婢们愧对姑娘...”

“离开。”方幼眠没有听她们申诉可怜,只有两个字。

两个小丫鬟看到她冰冷至极的脸色,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只能迅速收拾东西离开。

方时缇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口渴,她睁眼就问人要水喝,幔帐撩开之时,只见她神色平静的长姐。

她给她递来了水,扶着她起身,方时缇察觉到了不对劲去,心里有些慌张。

“还要吗”她吃完了一盏温水,方幼眠目光幽静看着她。

幽静之下,方时缇察觉到汹涌的来袭。

她坐起来靠着软枕,询问方幼眠,“阿姐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看着我,晓月和星玉呢”

“她们做错了事情,被我打发了。”方幼眠看着她的眼睛道。

闻言,方时缇神色一顿,她的眼神瞬间不自然起来,就连手指也不自觉攥紧了被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起当初喻凛戳穿她隐瞒之下的谎言,那时候的她也如同妹妹一般紧张,心里好似在跑马。

“她、她们犯了什么错,阿姐要将人打——”

话没有说完,方幼眠凝盯着她,“缇儿。”

“啊”被点名的人失措明显,手越发扣紧了被褥,指骨泛白。

“我都知道了,你的身孕。”

这句话一出口,捏紧了被褥的手指瞬间脱力。

她仰头看向方幼眠,触及她眼底的失望之时,鼻尖的酸涩骤起,眼睛里开始凝聚泪水。

“阿姐...”

良久之后,她低头认错,“对不起。”

方幼眠看着她低头丧气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不是对不起长姐,而是对不起你自己。”

事已至此,方幼眠便是有很多规训的话要说,张口亦是无益。

“阿姐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为了情爱迷失自己。”

方时缇慌忙解释,她不想要方幼眠这样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攥紧她,怕她不再管自己。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给阿姐,姨娘,还有哥哥争光。”

“争光”方幼眠简直气笑了。

“你给我们争什么光”

“方家的嫡长姐姐总说我们出身低微,我便也想像阿姐一样,能够嫁入高门,做正头娘子,有了依仗,给阿姐撑腰给姨娘给哥……”

“你是为了我们吗”方幼眠控制不住了,“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她一针见血下去,方时缇脸上血色被这句话抽干,难堪得再也没脸去抓她的手。

“......”

是,她是有些虚荣心在。

见到长姐得姐夫那样万里挑一,举世无双的京城男儿宠爱,万般依着她,护着她,爱着她,便想着自己也能遇到如此良人。

她和阿姐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定然也是可以的。

的确,她也遇到了呀。

方时缇吸着鼻尖,忍住哭腔,着急道,“君昀说过,他会来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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