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灵果
辰时末，太阳还是没能出的来。它仍旧被厚厚的阴云遮的严严实实。
不过，天终究是亮了。
姬凤玄坐在临近码头的望海楼顶楼，临窗远眺许久。
他的老乾还是没有回来。
到此时姬凤玄已经可以肯定，乾万里多半是陷入了生死危机。
“世子，昭阳公主回来了。此时在楼下求见。”
“景齐霄呢？”
“也随赵浔一同回来了。”
“让他上来。”
“是。”红绡屈膝而退。
楼下赵浔正和赵明珠叙旧。见红绡下来自觉迎上前。
可红绡却与她错身而过，“景将军，世子传唤。”
“红绡姑娘，是赵浔求见世子。”
红绡转身，“你有意见？”
赵浔瞬间低头，“不敢。赵浔不敢。”
赵浔心里有气，但面上不显。姬凤玄的侍女与她的主人一样，都是狗脾气，容不得别人反对。
景齐霄衣衫不整，胡子拉碴，仿佛是个乞丐。任谁此时见了他，也不敢相信，他就是西凉第一的空荣剑仙。
“景齐霄见过世子。”景齐霄随意的拱拱手，好似不愿多说一个字。
姬凤玄挥退要上前训斥的红绡，“我知你此时肯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连我这个世子你也不想搭理。”
“世子明察秋毫，景某佩服。”景齐霄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又干脆躺下。“世子宽宏，任景某自处便好。”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的女人如果还没忘了你，那么她应该还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你可想过去找她？”
景齐霄脸色不屑，“世子以为景某老糊涂了不成？另一个世界？是阴曹地府不成？”
姬凤玄端起茶杯，任他嘲讽也不接话。
沉默许久，景齐霄一个挺身站直。他死死盯着姬凤玄，“世子不是与景某玩笑？”
姬凤玄依旧低头喝茶，不言不语。
“扑通。”景齐霄双膝跪地，“还请世子明言。”
“等老乾回来，我便告诉你答案。”
“景齐霄，红绡，白霜。我命你们三人立刻出海，顺着东南方向去寻找乾万里。记住，不要轻易分队，以防被暗地里的宵小各个击破。
还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一定要把乾万里给本世子带回来。听明白了吗？”
“婢子遵令。”红绡二人立时领命。
“世子应该知道，王爷也如景某一般等着世子的答案。”
“本世子不需要你来提醒。”
“末将遵令。”景齐霄脸色复杂。
下的楼来，白霜和景齐霄先出门而去。
红绡走在最后，她还要交代一番。
“南珠，我知道你刀法不俗。我和白霜不在时，你要负责保护世子安危。
赢果，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让世子自己动手。你一定要随时跟在身边提醒世子。”
“我明白。”此刻时机不对，赢果也没心思跟红绡计较。
“还有，昨日有刺客闯门却死的干净利落。今早我收拾屋子时，隐约觉得屋里有其他人动过，但又不敢确定。
你们要注意，我担心刺客恐怕还会再来。死的那两个不过是弃子。”
“那你跟世子说过了吗？世子怎么说？”
“乾前辈一天一夜未归，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猜世子此刻恐怕正等着刺客自投罗网，以图问出老乾下落。”
“老乾失踪跟那些刺客有关？”
“不知道。不过这伙刺客最可疑。所以世子一定会抓住那些刺客。”
“你们都走了，要是今夜刺客又来怎么办啊！剩下的这些人怕是打不过啊！”赢果急了。
红绡回首望向楼梯口，“所以我们会尽快找到乾前辈，并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那你快走吧，要记得早点回来啊！”我怕自己一个人喊不醒世子，到时就什么都晚了。
赵明珠听得糊里糊涂，姬凤玄很厉害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还有赢果口中的喊不醒又是何意？她是真的没听明白。
野佛台选妃时，赵明珠终是违了父命，称病没去。
赵浔一直静静的立在一旁。赵明珠听不明白的，她大概能知道一些。
不过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有些秘密让它烂在心里，比什么都好。
姬凤玄在望海楼坐了一天，直到天色黑透才回到朱家府邸。
屈眀策甲不离身，手持乌金鼍龙枪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他身后就是姬凤玄歇息的房间。
除他外，近百名西凉悍卒披甲上弦，同样埋伏在墙角下。就等着那不知名的鱼儿上钩。
此外鹰飞回等四人也在阴影中暗中巡视，随时准备拔刀退敌。
屋子里姬凤玄坐在靠椅上，赢果心不在焉的替他按着肩。赵明珠腰悬宝刀，立在窗前仿佛是一座雕塑。
“不管老乾是死是活，只要把他带到我面前，我都能让他活过来。只是我最怕，他会落个尸骨无存。如果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这一刻姬凤玄眼底的阴冷与狠毒，吓得暗窥的赢果双手一抖。
“本世子便要烧干这东海，让这东海彻底化作一片死地！一无所有尸骨无存的死地！”
“姬世子好大的口气！东海乃是天地之根所在。又是归纳百川亿万年才汇聚而成。
世子想要烧干东海，除非先烧干这世上的所有江河湖泊。如此才有资格来说烧干东海的大话。”
这道陌生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轻易让人晕头转向，搞不清说话人真正的位置。又或许说话的人根本就不在此间。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窗边赵明珠刀已出鞘。
“屈将军，门外冲进来好多水族精怪！”
“镇定。听令行事，”
“是。”
屋外传来喧哗，惨叫与怒喝不绝于耳。
“怎么不敢现身？你在怕什么？”姬凤玄冷清的声音好似一阵寒风刮遍整个房间。
“姬世子此时应该最想知道的，是你那忠心耿耿的老仆在何处，又是生是死才对。”
“本世子要什么样的奴仆没有？你想用区区一个车夫威胁我？”
“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姬世子欣赏夜色了，告辞。”
“你想要什么？”短短五个字，好似有怒焰抽涨。
“听闻西凉王府有一件上古灵宝，很是神妙。某家也想借来把玩一番，看看是否如传闻那般妙不可言。”
“为了青龙绫？”
“姬世子并非蠢人，所以如果世子还想要自己的忠仆活命的话，那就拿青龙绫来换。”
赵明珠心里很奇怪。她一边想知道姬凤玄会如何选择，一边又不愿姬凤玄这样交出青龙绫。
她远走西凉，甚至不惜把自己都赔上。不就是为了求借青龙绫？
如果姬凤玄真的为了乾万里而交出青龙绫。那东海郡的节龙妖兽又该如何收场？
她总不能再指望这个藏头露尾的刺客去收服节龙吧？
“带他来见我，见到人我就给你青龙绫。”姬凤玄的声音平稳如镜湖。
他已经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从小周文海就教导他，遇事当沉着镇定。如此才不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姬世子真不愧是西凉继承者，年纪轻轻就这般狡猾。只是在下好不容易才等到世子身边的高手都离开。我又怎能不珍惜？
人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姬世子不愿借某灵宝，那某家转身就走。
只是可怜了那老仆，便要在那无人知晓之处活生生的被万鱼所噬，片肉不存啊！”
姬凤玄神色冷淡至极，且他还端起了茶杯，“那你便走吧！等本世子腾出手来，自会亲自去你东海龙宫看看。保管教你东海，三年不退血红。”
“西凉世子名不虚传，柴某见识过了。”
神秘人见姬凤玄一口道破其身份，便也大大方方的承认。
“把老乾送回来，本世子可以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姬世子未免太自信，我东海兵将无数，盘踞东海数千年。而西凉又远在千里之外，世子又拿什么……。”
忽然一道绿芒闪现，打断了他的话。“妖孽受死！”
赵明珠收到姬凤玄暗示，趁着说话人得意时挥刀。
虽未伤到说话人半点，但却逼出了他藏在暗处的身形。
房间虽不小，但也不能跟空旷处相比。几道刀剑相交的火花闪过，也彻底将刺客暴露在烛光之下。
这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现身灯光下的下一刻，他右手猛挥。随即掀起一阵狂风，灯火烬灭。遂又消失在黑暗中。
而姬凤玄手中的青龙绫，却还未来得及飞出去。
房间又恢复静默，除了敲门声。“世子，属下瞿魏晋，敢问屋内可有刺客？”
赢果打开了房门，让瞿魏晋四个护卫得以进来。
赵明珠已经点燃烛台，瞿魏晋等四人眼看姬凤玄安然无恙，都悄悄松了口气。
“启禀世子，屈将军已经带人击退来犯精怪，静候世子示下。”
“伤亡如何？”
“屈将军指挥得当，只十余人人受伤。”
“好！安顿好伤兵，其余的让屈眀策自行安排。下去吧！”
“是。”瞿魏晋四人退出房门。
“世子看上去心绪不佳啊？”鹰飞回摸着下巴。
“刚刚世子的房里明明有刀兵声传出。”横铁山提着根鸡子粗细的黑铁棍。
“谁叫我们武道修为太低，根本帮不上世子。遇事也只能帮着屈眀策打打虾兵蟹将。”梁雁微叹一声。
“记得初入桐梧宫时，世子身边的红绡白霜两位姑娘的武道修为虽高绝，但也不是如今这般高不可攀。
昨日其二人出海时的手段，你我都是亲眼所见，如仙如圣。
这才多少日子？梁雁你之前和红绡姑娘有过交手，如今你还敢跟她争斗吗？”
梁雁下意识的摇头，她怎么敢？她怕红绡一个不留神一指头就把她点死。
最后，瞿魏晋目光灼灼的看向鹰飞回三人，“她们二位是因为什么，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如今乾前辈下落不明，世子身边高手短缺，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其余三人心肝猛然一跳。
——————————
“赵明珠。”
赵明珠冷冷抬头，“世子叫错了，婢子叫南珠。”
姬凤玄并无更正，“你如今是何修为？”
赵明珠心有预料，“刚入醒灵，还未稳固。”
“赵明珠！”
赵明珠懒得再更正，“婢子在。”
“我助你马上成就三仙境，然后将刚刚那人抓回来。你可能做到？”
赵明珠心头一抖，“那人刚刚并未与我死斗，但我能察觉，他应是登仙境无疑。且他若真是世子口中的东海龙太子的话，只明珠一人恐怕不够。”
“那就多叫几个人。”
赵明珠心下骇然。你究竟有多少神药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姬凤玄手中神药的功效她是知道的。
不过却是赵浔悄悄透露给她的。起初她是不信的。
但当许多事实摆在眼前时，就让她不得不信。
红绡二人那高到让她绝望的武道修为，本就不合常理。
瞿魏晋四人又回到了姬凤玄的屋子里。此时四人心中如有雷鼓，咚咚不绝。再看一旁的赵明珠和屈眀策，心里都暗暗窃喜。
赢果手托托盘，托盘里是一个个宝光盈盈的无名黄果。
姬凤玄坐在靠椅上，昏暗的烛火照不清他的脸色。只听他声音平静毫无波澜，“这是钟彩黄。能让你们武学大进，更能让你们身似金钟无惧刀枪。吃吧！”
赢果端着托盘，让他们一人拿一个。
六人面色各异，动作却整齐一致的先叩首在地，“属下叩谢世子洪恩。此后必刀山火海誓死效命，不负世子今日恩赐。”
姬凤玄脸色淡淡，看着这些人吃下灵果后又是朝赢果一挥手。赢果只觉双手一沉，手中空了的托盘里，又出现了一堆不认识的果子。
“这是夜星辰。除了能让你们武道再上层楼，还能让你们五识敏锐，身法超绝。”
六人又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在姬凤玄脚下。“属下等叩谢世子。”
已经无需再多誓言。此等机遇非天命眷属而不可得。如今落在他们头上，除了叩首卖命外，还能如何？
再一挥手，“这是龙象心。增长修为还是其次，其主力是能让你们神力天生，便以捉龙拿象。”
赢果又悄悄藏起一颗。只是在场众人都是眼明耳清之辈，哪里会看不见？
不过在赢果每次都藏一颗的情况下，还能让他们六人一人分得一颗。如此他们就该知道，这一定是世子默许。
赵明珠手拿拳头大，红彤彤的龙象心灵果面有难色。“启禀世子，我们不能再吃了。”
姬凤玄压眉，气势迫人。“因何？”
赵明珠心肝一颤，她如今真的很怕姬凤玄皱眉。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说明白。
“世子不曾练武，但也该知道武道修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
世子今夜拿出无上仙果，自然可以让我等青云直上。但是这也是有一定的限度。
若是我们今日强行攀上绝顶，那么以后也会因为根基不定轻易摔落下来。也就平白浪费了世子的宝药。
而且，武道进境一步一个脚印。我们也需要时间来适应和巩固。否则也发挥不出应有境界的实力。”
“我今夜为何，你们也应该知道。你需要多少时间？老乾能等你多长时间？你若是哪日摔了下来，告诉我。本世子再帮你飞上去。如此你还有何可担心？”
赵明珠噎住。
瞿魏晋一个叩首后望着姬凤玄。“瞿魏晋为世子效命不惜任何代价。”他说完几口把龙象心吞下腹。
“属下只需一个时辰调息气血，便能为世子效命赴死。请世子准许。”
梁雁三人有样学样，“属下也只需一个时辰。”
屈眀策也欲吞下灵果，却被姬凤玄打断。“你不用着急。你也不用跟着他们去。你留下来预防不测。”
于是屈眀策低头应是。
赵明珠看的糟心。她看看手中红光蕴蕴的灵果，咬咬牙吞入腹中。
“好。我再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就出发，等老乾回来了，本世子还有赏。”
“吾等叩谢世子洪恩。”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