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途中
一片沿河滩,涂姬凤玄等人在此安营扎寨。
天空已经昏暗,帐篷里姬凤玄正和老乾用晚饭。
“景齐霄还在帐篷里发傻,叫他吃饭也不应。”老乾嘴里啃着鸡腿,却也不耽误他说笑话。
姬凤玄面色平静,“师父曾说,人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时时刻刻在迎接着死亡到来。
所以让我不要害怕,更不要时时惦记。只要在死亡来临之前,把自己要做的和该做的事都做完,那么死又何惧?
可师父没说,一个人可以自己无惧生死。但却难免会另有一个或多个,比他自己更在乎他生死的人。
那个人会为他悲伤,为他不舍,为他迷茫,为他不顾一切的想尽力挽回。
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真正孑然一身一辈子。
孤独是杯毒酒,只会越喝越伤身。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会让你欢喜,让你珍惜,让你感性,让你感同身受的想去靠近。我们都是如此。”
“少爷说话一套一套的,老乾可听不懂这些。”
姬凤玄哈哈一笑,“我是说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老乾。否则这个世界该何等无趣。”
“可除了少爷外,旁人都不配。”乾万里其实是有骄傲的。
赢果在一旁幽幽的接话,“赢果也只有世子呢!”
这回换老乾哈哈大笑。
红绡白霜二人却暗自发狠,下回绝不让赢果同行。
赵明珠站在一旁,一个白眼飞上天。什么玩意儿!
她是徐州地主,自然是要同行的。
更何况姬凤玄答应要帮她除妖。没有亲眼所见,她怎能放心?
而且她总要再回去看一眼。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呢?
她悄悄撇了一眼姬凤玄。金丝雀哪有擅自回家的权利?
姬凤玄淡笑看着赢果,“你的马学的怎么样了?”
赢果吐舌,“我早就学会了。能跑能追就差一匹好马了。”
出了王府后,赢果越加放肆。不仅不乖乖守在世子身边,还每日都在大呼小叫欢快无比。
不是要堆雪人,便是要溜雪车。好似一只脱出牢笼的百灵鸟。
漫天飞舞的大雪也吹不熄她的热情。
而姬凤玄也什么都依着她。
任她一个人去追云赶风,他只在不远处笑着遥遥静观。
“我的马你可以骑。”
赢果的大眼睛瞬间蹭亮,“赢果谢过世子。世子对赢果最好了。”
“末将屈眀策求见世子。”仅一布之隔的帐篷外,屈眀策单膝跪地求见。
“屈将军请进。”
帐内侍女们都已各自站好自己的位置。连乾万里也起身站在了一旁。唯有姬凤玄盘膝稳坐锦垫。
“屈眀策见过世子。”
“屈将军一路领兵整路辛苦了。”
“末将不敢当。为世子效力是末将的荣幸。”
“我西凉军律有功必赏。等回到西凉,屈将军和麾下兵卒本世子都有重赏。”
一身虎头玄甲的屈眀策,高大威猛面目俊朗。是西凉近年来年轻将领中的几个领军人物之一。很得姬骅看重。
不然姬骅也不会将姬凤玄的护卫任务,交由他来执行。
连身为姬骅义子的楚怀山,都没捞到这趟护送世子的差事。却让他拔了头筹。
这其中的赏识,让其他军营悍将很是吃味。
“是!末将替他们谢过世子恩典。”
“屈将军有事不妨直说。”
“启禀世子,末将想知道世子接下来打算怎么走。末将好着人沿途准备。”
“一直往东。等出了东幽州再南下走青州,到双堰口出海。顺东海乘舟南下,直取徐州地界。”
“是!。末将这就去传讯登州的西凉商会,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船只和补给。末将告退。”
“南珠替东海郡百姓谢过世子仁德。”等屈眀策走后,赵明珠才款款屈膝一礼。
“本世子仁德盖世,你这礼本世子受的起。”
姬凤玄明显话里有话,而赵明珠却假意不懂。就此静声侍立再不言喘。
就像之前周文海所说,山河辽阔且多生波折。
如果姬凤玄不走海路,而是直接乘马车往东南徐州方向走的话。那依着世子殿下的身子,那是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或许三月,或许半年。这还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难保等他们这一行人到东海郡时,恐怕整个东海郡都早已是死伤殆尽,鸡犬不留。
而乘船出海则不同。若是顺风顺水的话,不过月余便可抵达徐州码头。
出了东幽州继续往南疾驰。
走了十余日又斜穿过兖州一角,这才到了青州地界。
“世子,再走不久便到济水城了。世子要不要进城歇一歇?”
马车里姬凤玄头枕着红绡大腿,睡得迷迷糊糊。此时睁眼看向窗外,已是大亮。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已是巳时末了,午时将至。”
“济水?”
“这半月来极速赶路。在野外世子一晚也不曾睡得安好。
今日不如早些入城,世子也可以好好修养一晚。明日再早些赶路也不迟的。”
姬凤玄按着额头起身。
他纵是有好几个随身侍女,一刻不离身的照顾他,但他依然昏沉的厉害。
没办法,谁让他身子弱呢!
车马颠簸的厉害。
头几日还行,第五日开始,世子殿下就有些遭不住了。
再加上毕竟是在旅途中。就算红绡等人东西带的再齐全,也终究不是能和在王府时相比的。
所以姬凤玄对于自己会头晕发虚,都是早有预料。
“那就进去看看。”
济水城的城门外,方平带着一干官吏乡绅耐心等候。
许多人伸着脖子遥望远方官道。都想见一见名传天下的西凉世子。
周遭的百姓同样议论纷纷。“这是等谁?”
有知道的立马不可思议的大呼:“这你都不知道?”
周围人群纷纷给他最大的瞩目。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得意洋洋的下巴看人。“自然是等西凉世子。”
“西凉世子不在王府里享福,跑来我们这里干嘛?要出海打渔?”
“无知!简直是太无知。”
“快说!别卖关子。”有急脾气大喝。
“稍安勿躁。话说在数月前,那徐州的东海郡有妖神出世。一张口就吞掉了整个东海郡所有人畜,连郡守大人的全家都没逃的脱。如今的东海郡早已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鬼域。”
“这跟西凉世子有什么关系?”这人捧哏捧的很到位。
“这就要从十九年前西凉和妖族大战西垚山说起了。”
“呸。就你知道的多。你是说书的吧,这么啰嗦!大家别急,我来告诉大家。
那在东海郡肆虐的妖魔叫节龙,是修为逆天的上古妖兽。浑如精铁,刀枪不入。
而西凉有一件克制这妖兽的灵宝,唤作青龙绫。
西凉世子此次路过咱们济水城,便是要去东海郡降妖除魔的。”
被打断的人自然不高兴,“那你知道除了西凉世子外,还有谁也在西凉队伍里吗?”
“你知道?”
“不知道就下去。”
“快说,快说!”
“那就是我朝的昭阳公主。她此时也与西凉世子同行。
公主仁心善德,不忍看东海郡百姓无辜惨死。所以才千里迢迢远去西凉借宝。
为的就是要让东海郡百姓,能早日脱离妖魔之苦。”
“原来如此!”
“来了,来了,西凉世子的马车来了。”
“别挤我,我看不见了。”
“啊!谁踩我脚了!”
“哪儿呢?哪儿呢?不是说西凉世子的婢女个个都美若天仙吗?你们谁看见了?”
包金挂玉的马车踏风驶来。直到城门口才缓缓止住。
“少爷,济水城有官吏等在城门口,少爷见不见?”
红绡撩开锦帘,“世子让他们领头的过来。”
“下官青州观察御史方平,见过西凉世子。”方平平平淡淡的一拱手,颇有几分清官傲骨。
姬凤玄一行虽然赶路急行,但也没有大瑜朝禁夜司的飞鸽传书快。
西凉世子一路跋山涉水。明里暗里殷切关注的人,绝对比想象中要多。
盛安皇宫
牍政殿外谢林道已经侯了许久。
他也是刚到京城,稍作洗漱便向赵祗淮复命来了。
“陛下让谢大人进去。”
“有劳公公。”
“谢林道拜见陛下。愿吾皇万世永安。”
大礼参拜下还有诚意祝福。这就是谢林道的御前之礼。
“呵呵,起来吧。谢指挥辛苦了。据说姬凤玄已经带着灵宝,行在前往东海郡的路上了?”
“都是陛下……。”
“行了,马屁就不要拍了。”
谢林道这才一本正经点头,“回陛下,是。臣下比西凉世子早一日出发,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西凉王姬骅亲口承诺过,会遣人东行除妖。应该不会有误。”
“禁夜司上报说,妖帝帝瑜死在了璟州城外?”
“是。姬凤玄还命人将其尸身所化的玉山,打磨成了玉砖。说要铺在他娘的陵墓里做地砖。算是祭奠他娘的在天之灵。”
赵祗淮急切几分,“帝瑜是被何人所杀?那日的惊雷声又是何道理?”
“未知。微臣入璟州后就被人死死盯住。这也是后来微臣被姬骅囚禁的原由所在。
连那日公主去城外竞选,微臣也没能同去。
只知道那日特意赶到西凉伏杀帝瑜的十二位高手都败退了。为此还搭上了三人的性命。其中牺牲的就有雍州都军,君无绝君将军。”
“姬骅当时可在璟州?”
“不在。据说是去因一封边军急报赶去了疯狗峡谷,并未去野佛台替自己儿子选妃。
不过他也有可能半途绕道而回。陛下何不问问那些参与伏杀帝瑜的登仙境高手?”
赵祗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真是姬骅杀了个回马枪?可兴州也传来消息,姬骅确实去了东幽州边境,而且如他所料的遭遇了刺杀。
那究竟是谁杀了帝瑜?
莫非西凉如今又有人能再布下四象极杀阵,合力困杀了帝瑜?
可西凉的登仙境高手早就被调离璟州城,哪里还有人来布阵?莫非?
赵祗淮将视线看向殿中一直默默喝茶的管平温,“丞相以为如何?”
“要杀三仙境的帝瑜,至少也要同境界的真仙。其他再难有其他别的办法。
不是谁都有西凉王府的底蕴,能随意布下上古奇阵的。而且阵法终究死板,未必能尽全功。所以陛下所想便是老臣所想。”
“丞相也以为西凉还藏着一位三仙境高手?”
“上一代西凉王死的蹊跷,或许是他也不奇怪。”
“可朕记得,上一代的西凉王于武道一途并不出彩。”
“如此老臣也再想不出是何人了。昭阳公主当日在场,陛下不如等公主回宫后或许就有答案了。”
“昭阳?朕的好公主如今可是百姓口中的菩萨娘娘转世。
朕让她去嫁人,她却跑去除妖,偏还宣扬的得人尽皆知。真是给了朕好大的惊喜!”
“君无绝督军整个雍州,如今身死,陛下不如先选个能臣前往雍州,稳定军心为上。”
管平温最初就不看好与西凉的这门婚事。上赶着嫁的女儿哪有求着娶来的媳妇金贵?
可惜赵祗淮不死心,他也只能顺水推舟随他去了。
赵祗淮从自己身前一堆折子里,翻出一个墨色军奏递给邹岐石。“给丞相看看。”
管平温双手接过。一目十行后,他抬眼看向谢林道,“君将军已经回到雍州军营,而且只说伤势已无大碍,并未提及有性命之忧。谢指挥可是情报有误?”
“不可能!君将军被帝瑜窝心一脚,从天上踢到地下,后就再无声息。
就算当时未死,但也该重伤垂死才是。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
何况就算君将军福大命大,但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就伤势大好,更孤身回到雍州。
除非他根本就没有受伤。陛下,这其中必有蹊跷。”
赵祗淮低着头没搭理他。管平温捧着折子好似神游天外。
“陛下!或许回到雍州的根本就不是君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赵祗淮眼中神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安插?”
“极有可能!”谢林道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祗淮。
赵祗淮扫了一眼好似无欲无求的管平温。“君将军恪守雍州劳苦功高,你无凭无据的怀疑他可站不住脚。”
“臣愿意再走一趟西凉搜集证据,然后再回来与君将军对质。”
“算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这是御史台和刑部的事。你还是去做你禁妖司该做事。”
“陛下要臣南下去徐州?”
“你不该去吗?今次东海郡妖祸,本就是你禁妖司失职才闹出这天下皆知的笑话。
朕没将你革职查办都是看在你这些年兢兢业业的苦劳上面。如今既然要除妖祛祸,又怎么能没有禁妖司在当场?”
谢林道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赵祗淮所图。
“臣明白。西凉世子除妖也是奉陛下旨意。禁妖司是陛下刀俎,必然要为陛下砍下那祸害苍生的妖兽头颅,以便警事天下妖魔。”
赵祗淮欣慰一笑:“林道回一趟京不易。先回去看看妻儿再南下吧!”
谢林道心头一颤,“臣遵旨。”
“去吧!”赵祗淮笑着点头。
“臣告退。”
“谢林道所言不可不防。雍州是我朝防备西凉的重中之重,绝不可疏忽大意。老臣愿意为陛下走一遭。”
“君无绝的家人可在京城?”
殿中唯一的宦官邹岐石轻声细语答话,“回陛下,都在。我朝惯例,各州督军的父老妻小都在京城静养。”
“君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应该想见见自己的家人吧!”
“老奴明白。会请君夫人和君将军的大公子一同前往雍州探亲。”
赵祗淮这才看向管平温:“那就有劳丞相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