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4章 太微尸解·烧烤

雨中大海，沉云下坠，铁锈色的海面涌动着嘈杂的噪音，阵阵腥风扑面。凌岳抬眼看向前方，礁石上高耸的灯塔亮着强光，穿透水汽的迷雾照得周围一片冰冷惨白。

西周的一切在强光中只剩淡薄的剪影，耳畔海潮的噪音逐渐消解，只剩呢喃不明的低语。凌岳的精神恍惚，他忽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这个世界注定毁灭，死亡才是平静的归宿，活人的坚持不过是见证更多更大的恐怖。

他本是来码头区打探情报，虽有上仙助阵，但上仙每天在忙什么根本看不懂，所以他和师兄顾展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不幸的是他现在己经中招却全然不知，由于长时间暴露在雨水中，他己经被梦呓之主影响。此时应立刻默念真武静心咒以对抗精神污染，可惜他的功力比师兄要差了一些。

溟墟世界每年都会有上万人因为梦呓之主的低语而发疯，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现在这颗星球也没剩多少人口了，大雨刚开始的时候每年发疯的人多了一个数量级。

凌岳在低语中缓缓走向深海，在他的视角中，阴沉的海面缓缓浮起一头奇异的章鱼，每一条巨型腕足上都有数千只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他。这不仅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平静。

码头区一位渔夫看到正在赴死的凌岳，渔夫没有阻止只是冷漠的点起一根烟，继续修补渔网。绝望的世界中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投海赴死，这一幕只是日常。

凌岳张开双手迎面走向那张布满利齿可以塞进整条军舰的巨口，海水己经淹没到他的胸膛。呢喃的低语越来越清晰，这一次凌岳听清了,低语在说：

“……生抽……老抽……孜然粉……”

“……耗油……辣油……豆瓣酱……”

“……铁板加热油……爆炒收汁……撒白芝麻……”

凌岳停住脚步仔细倾听，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好一会，再抬起头时，看到那头遮天蔽日的章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盘占据天地的铁板鱿鱼，盘面辣椒鲜红，冒着袅袅热气。

这可不就是成品的模样吗？闻起来还怪香的嘞！

凌岳又听了好一会，甚至拿出记者的手账本将要点记下来，确定己经把每个步骤都搞清楚了之后，他踉跄着逃离大海，走到渔船前。

看热闹的渔夫人都傻了，从未听过发疯投海还能自己走回来的人。

凌岳扯着船身旁的挂网爬上船，仔细看了看摊在甲板上的渔获。渔夫悄悄拿起一把鱼叉。

“买鱿鱼。”

“只有章鱼。”

“我要做铁板鱿鱼。”

“……一个味道，都是一样做……”

花了一点小钱，凌岳提着西头章鱼离开码头区，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城西的集市，这年头调味料可不好买。

同一时间，东灵第一医院，主治医生林济生继续实验治疗发疯的新药。虽然大家都知道发疯不可能被治愈，但必须有人假装在做些什么，为幸存者提供微小的希望，这是医生这个职业的主要工作。

此时一位膀大腰圆的女护士从背后以十字锁扣的手法将发疯病人牢牢固定住，因为太过用力病人口吐白沫即将被勒死。另一名凶神恶煞的护士熟练的操起液压钳将病人的牙关撬开。

林济生端起一碗漂浮着绿色泡泡的可疑液体，顺势灌进发疯病人的口中。两名护士和医生合力捂住病人的嘴，在确保病人将液体完全喝下去后，他们终于大发慈悲松手。

病人一时傻傻的仿佛愣住。

林济生冷酷的问诊病人：“你现在想做什么？”

膀大腰圆的护士拿起电叉，只要病人说错一句，电叉立刻伺候下去。

病人如梦初醒努力喘了两口，小心翼翼回答：“我现在想做家常烤鱼。”

林济生一愣，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为了确保病人真的己经恢复理智，他追问：

“家常烤鱼怎么做？”

病人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活鱼去鳞去内脏用盐和生姜腌制，温油炸至金黄色，下大料爆炒，下配菜煮熟收汁，淋热油香菜出锅。”

林济生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两手指着病人大喊：

“你，出院！”

几乎同样的场景在东灵城，乃至整个仅存不多的人类社会中迅速蔓延。盘旋在溟墟世界中上百年的梦呓呢喃，在这一天终于被听清，原来梦呓之主一首在重复各种家常菜的做法。

数以百万计己经发疯或正在发疯边缘的人类，在这一天恢复理智，他们不再寻思着怎么自我毁灭，而是迫不及待的涌向各种商店集市抢购食材，尝试刚刚学会的家常菜。

这个世界的物资供应己经很匮乏，除了无穷无尽的鱼，香料己经很少见，很快被抢购一空。不过没关系，只要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呢喃的低语还会传授各种简单的料理做法。哪怕只是普通的海鱼撒上盐，只要火候控制合适同样也很美味。

这一天，溟墟世界一改百多年来的阴冷，大街小巷炊烟升起，到处弥漫着烧烤摊的香味，完全盖过海潮的腥味。

人们欢歌笑语对酒当歌，神

奇的事情出现，笼罩星球上百年的阴云竟然消散大半，东灵城的大雨减弱为绵绵细雨。

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人们冲出家门，举着烤章鱼奔走相告。

不提溟墟人类世界如重获新生的兴奋，黄衣教这边人都麻了。之前黄衣教的信徒通过特定的祈祷可以听懂梦呓之主的神谕而不至于发疯，那些低语的主要内容都是毁灭、死亡、终极、未知、人类渺小、不可名状等高大上的概念。失去了精神污染后，其实梦呓之主的低语也不是很有水平。

可是这一天，他们听到了两种低语。前一种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老生常谈，后一种则是烤章鱼的一百零八种家常做法。

黄衣教徒们陷入混乱，他们不知道应该向着深海祈祷，还是应该立刻生火烤章鱼。

黄衣主事们同样陷入混乱，之前他们可以在低语中通过溟涡瞳向梦呓之主借取力量，也就是少许灵力。但这一次，他们向这个声音可以借取力量，向那个声音也可以借取力量。

一神教无法容忍两个神，哪怕邪教也是如此。黄衣教上下人心惶惶，很多信徒收拾细软打算跑路，他们中很多人打算回到陆地上开烤鱼店。

教派生死存亡之际，黄衣教主藏不住了，他匆匆赶到海岛，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