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1章 火烧平安京（六）

藤原忠通组织起来的城墙防御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汉军根本就没打算发起攻城战。

接下来的数日，菖蒲寺周边彻底变为废墟，而城外汉军阵地的投石机也增加到了近一百二十架，纵火的范围也从菖蒲寺变为相邻的三片区域。

若从高空俯视，繁华的平安京，西南角就出现了一块巨大的伤疤，火焰和黑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对于汉军而言，这是第一次对一个足够大、有着足够人口规模的大型城池发起的纵火攻击，兵部特意下达了命令，要求对纵火过程进行详细的记录，以当作代表性的案例，成为京师武备学堂的教材。

其实王伦也不是不肯接受日本天皇的投降，但必须是无条件投降，而日本方面显然还是想要有条件地谈判，这必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每日在城墙巡视的藤原忠通便眼睁睁地看着城外汉军的投石机从八十余架变为一百二十架，再变为一百五十余架，而且从平安京的西南方向向着城南延伸排列了出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派军队出城，将这些投石机摧毁，但一想到汉军那覆盖面极大、威力巨大的火炮群，都知道出城也不过是送死，便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领兵前往。

平安京便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远程反制手段毫无作用，出城野外作战又要面临汉军骑兵以及火炮的攻击，就只能干看着自已挨打而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种武器的不对等，让城内的士气不断跌落，甚至出现了赶来勤王的地方藩主无法勒管手下、不少中下级武士们在城内纵酒、抢劫、骚扰，哪怕宵禁都无法制止的混乱现象。

鸟羽天皇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毕竟曾被老爹白河天皇弄到寺庙为僧，于是便组织了许多平安京的僧侣们祈福，希望佛陀护佑陷入危难之中的日本。

可惜佛陀并没有回应，鸟羽天皇反而因为连日的惊吓、失眠而病倒了，御医们束手无策，阴阳寮的阴阳大允、著名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代安倍泰亲受命为天皇除灾，认为这是玉藻前大妖作怪。

日本平安时代，虽然号称平安，但唐宋以来从中原传入的各种佛教流派与本土的神道信仰结合，泛灵化的妖怪信仰、妖怪传说便极其盛行。

这其实也是前宋璀璨繁荣的文化，对周边国家和民族造成的深远影响力，华夏的神话、求仙、妖怪等民俗传闻源远流长，于是日本也开始追求妖怪信仰，从而在这个文化领域对华夏文明进行效仿和追赶。

关于大妖玉藻前的传说多种多样，其中有一种，认为玉藻前就是来自中原的九尾狐，在唐玄宗时期的遣唐使吉备真备回国时，跟随贵妃杨玉环逃到了日本。

日本对唐朝的崇拜和敬仰深入骨髓，他们不愿意承认杨玉环在马嵬坡被缢杀，于是编造了个故事，说杨玉环并没有被唐玄宗害死，而是逃到了江南，并在那里坐船到了日本。

而九尾狐妖玉藻前就是随着贵妃的船只潜逃到了日本的。

安倍泰亲信誓旦旦地表示，玉藻前蛊惑了唐人大军，用她那充满了污秽的法力为汉军制造了不属于人间的残忍武器，右京长安那无法扑灭的大火就是明证。

武器的污秽侵蚀了天皇的身体，让天皇生了病，虽然无法斩杀不知道藏在何处的玉藻前，但阴阳寮可以为天皇禳灾。

大约是心理作用，又或者鸟羽天皇病情并不严重，安倍泰亲主持的禳灾仪式结束后，鸟羽天皇果然恢复了许多精神。

那么阴阳寮得阴阳师们可否对付汉军那残暴的火器么？安倍泰亲却也不傻，连忙谦逊地表示自已没有这个能力。

前宋的东京城被梁山大军攻破时，郭京在城头跳大神这么轰动性的大事件，也在中原商人与日本的贸易过程中传到了岛国，安倍泰亲听说过郭京的故事。

他倒是不怀疑郭京的能力，毕竟要冒充神棍，于是只能为好奇的公卿贵族们解释，表示郭京的法术之所以无效，是因为中原的王皇帝与天皇一样，都受到了天神的庇佑。

潘绍并不知道，他从军器监带来的飞鸦弹被日本的阴阳师们曲解为了大妖发出的狐火，仍旧每日战战兢兢地攀爬到望楼上观察飞鸦弹的纵火效果。

他协助赵立计算过，若是汉军的投石机能够整体前移一里左右的距离，那么至少四分之一的平安京就都被投石机的射程所覆盖。

平安京的西城区地势低洼，多有水塘沼泽，还有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所以只对着西南角投射，火势很难全面蔓延出去的。

为此赵立建议，不如将新打造的投石机向平安京南门附近布设，对东南进行放火，以平安京东城那些密集的木屋住宅建筑，运气好时，说定半个平安京都可以燃烧起来。

潘绍当即就提出了反对，详细地向赵立解释了原因。

日本国内的形势，简单来说权力是分散在地方藩主那里的，更具体而言，日本由于地形的缘故，在丘陵山林之间形成了许多小型的山间盆地以及近海平原，这导致日本的人口分布有迹可循。

同时也导致了日本无法像中原那样，通过中央强有力的手段，将这些点状分布的人口区域有效地连接起来，所以日本的权力分布就与人口分布一样是碎片化的。

攻打平安京，目的在于展示汉军强大的攻城能力，逼迫城内的天皇公卿人等无条件投降，同时也将平安京当作杀猴儆鸡的那只猴子。

所以火烧平安京，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赵立这才恍然大悟，他不是读书人出身，也没有参加过前宋的科举，属于是民间有一定威望、有才干的人物在机缘巧合下被提拔了上来，对于政治和官场并不十分熟悉。

潘绍一席话让他彻底明白了过来，于是不再建议纵火平安京城东南，而是继续指挥着投石机对平安京西南进行反复放火。

接连十余日的攻击，平安京西南再无一个百姓，居民们全部逃走，任由那里变为一片废墟，同时平安京城内的人口不断向内收缩，以投石机纵火的大致范围，放弃了城内的外围生活区。

到了七月中下旬，随着一个消息传来，汉军停止了轰炸，第一次主动提出了和谈的要求，那就是天皇必须无条件投降，平安京必须无条件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