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惨绝人寰
良城是华夏有色金属工业的发源地,有着华夏“铜城”的说法。它和叶晨魂穿的原宿主秦川出生的河昌很类似,曾经都因矿而繁荣,如今却都因为过度开发,而走向了能源衰竭的窘境。
在去往良城的路上,叶晨翻阅着师父武英德老师留下的侦办笔记,上面记录着当时侦破这个案子的详细信息。
一九八八年的良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座城市的两座露天大矿相继倒闭,当地铜资源自给率大幅下降。对于老百姓来说,日子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时代变革对民生的影响,存在着相当长的滞后性。
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六日的傍晚,凉城市局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惊呼:
“杀人了,杀人了,我的妹妹被人杀了!!!”
受害者白兰是良城市铅锌厂的一名二十三岁的女职工,由于长得漂亮,喜欢穿白色的鞋子,亲友们出于喜欢,给她起了个昵称,叫“小白鞋”。
她与自己的哥哥嫂子住在永丰街133号的一个小院子里,哥哥嫂子住前院,她住后院,未婚,但是有一个男友,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出事的当天白兰正好休息,上午她练完舞蹈回到家中,把一岁的小侄子抱进了后院的房间,午饭过后,嫂子把孩子给抱走,她则是回到房间里,给自己的小侄子织着小衣裳。
晚上六点左右,下了班回来的哥哥发现,妹妹房间的门微微敞开,这顿时让他感觉到诧异,因为和哥哥嫂子住在一起,她非常注意自己的隐私,每天不管在家与否,她的房间门从来都是关着的,不存在虚掩的情况。
白兰的哥哥推开房门一看,眼前的场景顿时吓得他目眦欲裂,昔日活泼开朗的妹妹,此时衣衫不整的倒在床边,颈部直接被切开,上衣被推至胸部往上,下身赤果,身下床单早已被鲜血染红。
武老的笔记上还记录着一段他对第一批到达刑警的问询,“事发的房屋是一个套间,我们冲进去看到了死者横躺在里屋,身体赤果,全是伤口,地上也全是血,腥气特别重,我们刚一进去,一个小刑警就转身跑了出去,哇哇吐了。”
能够干刑警的人,心理素质都相对不错,有着一颗大心脏,可面对这样残暴的凶案现场,大多数人也还是感觉到不适应。把现场工作做完后,事后偶然想起来,也还是会感觉到一阵浑身发冷。
受害者的上身一共被捅了二十六刀,头几乎要断掉,被割的直接翻了过去,左腿内侧有一处血手印,右手指纹清晰,但受害者并没有遭遇x侵,房间的门把手上也发现同样的指纹,除此之外,凶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现场足迹非常模糊,基本上已经失去了鉴定的价值。
警方当时询问了受害者的嫂子,问她在案发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嫂子却说下午三点左右,后院收音机的声音突然开的很响,除了广播,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进出院子。
受害者嫂子的口供当时让警方感觉到不可思议,两人同在前后院,这得是多心大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亲人被杀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同样不信的还有白兰的亲生父母像,他们怀疑儿媳在前院听见了女儿的呼救,但故意选择了忽视。
嫂子对小姑子的遇害也感到非常自责,但是被破坏了的亲情已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直到二零零二年白兰的母亲去世,这一家人始终也没有达成和解。
同样受到了指责的还有白兰的亲弟弟白艺,当年二十一岁的他跟白兰在一个单位工作。五月二十六日那天,他本应该跟姐姐一起休息,但是有个同事临时提出换班,所以那天白艺不在家去上班了。
白兰的父亲在事发后把没照顾好姐姐的责任全部甩给了白艺,盛怒之下扇了儿子两巴掌,并且骂他“不好好在家待着,往外跑什么跑?”
这件事情成了白艺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尤其是看到姐姐的遗像,他就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第二年,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一天夜里就着半斤白酒,吞下了十几粒安眠药,直接撒手人寰了,年仅二十二岁。
两年时间,接连经历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姐弟俩的父母精神也接近崩溃了,此后的日子里一直都活在儿女横死的阴影之下。本该幸福的一个家,就这么生生的垮掉了。从这时候开始,往后的几十年,他们家再没有过一次春节。
小白鞋案发生之后,根据现场搜集到的证据和被害者亲属的证词,警方推测犯罪分子大概率是本地人,熟悉周边环境。
之所以得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在杀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凶案现场,而是停留在那里打扫了一番,冷静的让人感到后脊背发凉。
而受害者白兰的社会关系简单,年轻人虽然时髦,但是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身边不是同事就是同学,所以警方认为本案大概率系熟人作案,殊不知他们的侦破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自然不会得到任何的结果,而这仅仅还只是罪恶的开始。
二三十年前,刑侦技术远没有后世这么发达,是非常枯燥乏味的,更没有影视剧或者是小说那样的神探,灵光一闪就抽丝剥茧的将案件侦破。
二零零四年针对这起连环杀人案成立了专案组,武老和曹老当年也都随着专案组来到了良城,对这件案子的侦查持续了数年时间,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进展。
专案组组长退休了两任,当地的局长换了八任,最后也全都是遗憾退场。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案子会被称为华夏十大悬案之首的根本原因。
六年过去了,当地警方锲而不舍的对这个案子展开长时间的攻坚,虽然没有任何的进展,但是良城的老百姓已经渐渐把这件事情淡忘,内心中已经没当时那么恐惧了。
凶手仿佛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再次跳了出来。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下午两点,十九岁的食堂女工石某,被发现死于供电局职工宿舍。
颈部被薄刃切开,上身、后背有锐器伤四十三处,血液呈喷射状布满了整面墙。其死状比起当初的小白鞋案,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良城警方在勘验完现场之后,无不感到怒火中烧,为什么呢?凶手在临走前好似挑衅一般,冷静的打扫了犯罪现场,但是唯独在门把手上留下了一枚血指纹。
这么一个心理素质强大的罪犯,非常的明显,这不可能是他的疏忽,只能说明这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挑衅警方,你们不可能抓到我。
并且凶手在杀完人之后,还去到公共洗衣房里冲了个澡,留下了一摊血水,随后不紧不慢的离开。对于这个凶犯来说,杀人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随意,只能说这个王八蛋太特么嚣张了!
由于这起命案发生在供电局宿舍,而且这个单位的前后门禁非常森严,所以警方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供电局的内部职工,可这一次依旧是毫无任何进展。
时间又是过去了四年,良城连续发生了四起命案,一年内连发四起,并且最近的两个案子,时间间隔仅仅六天,距离最近仅有五十米,最小的受害者才八岁。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六日下午四点左右像,家住良城胜利街的二十九岁女青年杨某,被发现死于家中,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十三号,受害者颈部被切开,一丝不挂,上身共有刀伤十六处,双耳及头顶部有13*24cm的皮肉缺失。
跟前面的案子不同,凶手从这时起开始破坏受害者尸体了。过去的几年他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作案更加频繁,手段也愈发残忍。
杨某遇害后仅仅过了六天,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九号下午四点左右,家住良城水川路的二十七岁女青年邓某在家中遇害,仿佛是怕警方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他做的,他给被害人摆出了和小白鞋案相同的造型,上身共有八处刀伤,并且残忍的割去死者的左胸部和背部30*24cm皮肉。
最残忍的是第五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石某被害的地方直线距离仅有五十米,一九九八年七月三十日下午两点左右像,年仅八岁的女娃苗苗在家中遇害,尸体被藏在了衣柜里,死后还遭遇了侵犯。
现场还留下了凶手喝过的半杯茶,当时办案民警猜测,这可能是家里来了陌生人,孩子出于懂礼貌,给嫌犯泡的茶,没想到受到了他的戕害。
此后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三十日上午十点左右前一晚上完夜班,回家的良城氟化盐厂青年女工崔某某,在东山路家中遇害;二零零零年,棉纺厂二十八岁的女工罗某在家中遇害;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二日妇幼保健院的女护士张某在水川路家中遇害;二零零二年二月五日上午十点左右,二十五岁的长包房客户朱某某在陶乐春宾馆三楼客房中遇害。
从此以后这名凶徒如泥牛入海、麻雀入林,再也没了踪影。这其中最让警方懊悔的是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二日的那起命案,警方与这名凶徒几乎是擦肩而过。
五月二十二日上午,良城警方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报案人的声音极其模糊,咕噜咕噜的,接线员只能够听出个大概,我在家中遭遇袭击,但是当时由于没有听出地名,所以没出警,错过了抓捕犯人的最好时机。
实际上那是受害人张某在被割喉后,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意志,强撑身体报警自救,但是因为被割了喉,声音自然是模糊。
还是受害人张某的丈夫回到家后发现妻子奄奄一息,他忙中出错,第一时间打的是幺二零,等救护车来了,医生到场后又打的报警电话。
警察到场时,张某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留下了两个关键信息,长头发、本地人,随后便含冤去世。
不得不说这名护士真的是很伟大,她不可能不知道良城案的凶名赫赫,可还是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意志,坚持到了警方赶到的那一瞬间,只为了提供关键性的线索。
而良城警方却感到非常懊悔,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因为事后警方分析凶手作案时间,要是在接到电话后能及时赶到,警方应该会与凶手迎面撞上。
因为逃离犯罪现场只有一条路,而案发现场与良城分局刑警支队仅有一街之隔,一分钟之内绝对能赶到,但是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他们错失了抓捕凶手的最佳良机。
叶晨合上了武老的笔记本,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此时他内心无比的沉重。
这起连环杀人案之所以这么多年没破,不代表当地警方没做努力。叶晨至今都记得他去探望躺在病榻上的武老时,他对自己说过,真的不是警察无能,因为现实中办案是极其枯燥、繁琐、乏味的一个过程。
当时良城警方采集了二十三万枚指纹,对比则至少进行了十万次,这是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当时这些基层干警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当时为了能够抓到凶手,打指纹当时已经成了良城市一代人的回忆,每一个适龄男性都替凶手背负过“变态杀人狂”的嫌疑。而良城这座工业小城,也逐渐被人与“x压抑”、“变态”、“杀人狂”等敏感词联系在了一起,对当地每一个居民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
武老给叶晨讲过一件事,当地的银光中学,这是一所当地的子弟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可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在一九九九年到二零零二年之间,就因为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学校愣是没上过一次晚自习。
叶晨沉思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个手臂,手里拿着一瓶眼药水,递给叶晨。叶晨抬眼一看,发现是苏畅,她对叶晨说道:
“秦总,滴点眼药水休息一会儿吧,你双眼通红。”
叶晨没拒绝苏畅的这份好意,轻声说道:
“谢谢。”
叶晨一行人来到良城市局的时候,在这边打前站的刑侦三处副处长梁帆来迎接的他们,叶晨开口问道:
“梁帆,你这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前站打的怎么样了?”
梁帆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面露苦涩,对着叶晨回道:
“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工作有点开展不下去,当地不配合,抵触情绪很大。”
苏畅面露不悦之色,在来的这一路上,她亲眼见到叶晨为这个案子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不是在翻阅材料,就是研究总局画像第一人章辛的罪犯画像,再不就是从上面帮他们申请这次即将到来的大规模dnA检测的耗材。
可以说从清江回到培兴的这一个来月,他完全就是钻进了这个案子里,困了就在办公室眯一会儿,醒了就继续忙活。
他们从培兴出发的时候,苏畅看到叶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因为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叶晨都快要瘦脱相了,眼窝深陷,看着就吓人。
“咱们是帮他们办案子来着,他们还抵触?他们想干嘛?”
叶晨回身看了眼苏畅,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咱们先开会。”
市局的会议室里,市局的副局长,刑侦支队的队长,以及物鉴方面的专家,各方面的头头脑脑汇聚一堂,只不过气氛相当的压抑,每个人都沉着脸。叶晨坐在主位,轻声开口道:
“这个案子的案卷我们已经看过了,大家心里面不要有顾虑。第一、我们不是来追责;第二、我们不是来抢功,案子破了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们只是过来指导工作。
良城案是我们这次工作的重点,公安部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把这个案子重新捡起来。大家对于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海副局长,你先来开个头吧?”
海庆义是良城市局的常务副局长,他苦笑了一声后说道:
“秦总,从一九八八年案发到现在,我们良城市局已经换过八任局长了。跟你说句心里话吧,我们每一任都时时刻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可最终却都是黯淡收场。
你们来帮我们破这个案子,我们良城人民感谢你们。这个案子真的是太难了,压力太大了,我们能想到的用到的办法,都想了,也用了,可良城就这么大一个地方,不要说挖地三尺,就算是挖地三十尺,我们也挖到了。
但是人还是没找到,二十四年了,我们良城人一直活得都很压抑,包括我们这群公安干警,心里也很憋屈,这案子就像是我们心里压着的一座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