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小白,你还敢跑?
不过话说回来, 怎么吊坠落到了奚华手里,还被奚华紧紧攥在掌心,怎么让牧白这么膈应呢?
就有一种自己的小把柄, 被奚华狠狠掐在了手心里的错觉,好似下一刻,奚华就会抓着他的把柄,气势汹汹地过来找他兴师问罪。
尤其牧白想起来,这吊坠的来历——不过, 也不一定真像柳澄以为的那样——虽然牧白从未与原来的大兄弟,正面接触过,但牧白觉得, 原来的大兄弟不像是能让自己吃亏的主儿。
别说是把吊坠藏身上七天七夜, 宁可破皮流血, 也要用血肉给吊坠熏香了。
就是让大兄弟, 划破手指滴点血上去,可能都有些困难。
但这只是牧白一个人的猜测,谁知道大兄弟是不是真的一时冲动, 疯劲儿上头,才行出了那种难以启齿之事?
总而言之, 牧白看着奚华攥着那个吊坠, 就觉得膈应, 非常膈应,比当场吃了蟑螂还要膈应。
以至于,他身子还不受控制地轻微颤了一下。
目光渐渐又落回了自己的脚上,透过衣袍, 还能隐约看见右脚踝上, 金镯子的轮廓。
牧白并不觉得奚华送他一副金镯子, 就是真的对他心生喜欢,在他看来,这有点变相囚困的意思。
试想一下,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脚踝上套这么粗的金镯子?
如果是手镯倒还能理解,戴脚踝上同枷锁有什么分别?
牧白甚至有一种,如果不是怕被别人发现,奚华恨不得把金镯子直接套在他的脖子上,就跟家里养狗,出门需要拴狗绳是一个意思。
自己养的狗,就得用自己的方式拴起来。
他这么一想,脸色又渐渐羞红了,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衣袍,把右脚踝往衣服底下藏了藏。
再一抬头时,就见柳澄竟还在跪着,姿势异常坚硬,动也不动,甚至一句话都没有。
看起来好像不是自愿下跪,而是受了什么强迫,或者是某种力量在控制他,以至于他动弹不得。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就微微拧了下眉,缓缓站起身来细瞧,周围也慢慢聚拢了很多弟子。
他趁无人注意,果断用了读心术。
柳澄内心的咆哮声,也瞬间狠狠撞上了牧白的心神。
啊啊啊啊,啊啊,脏了,脏了!
吊坠不干净了!
胆敢碰此吊坠,我一定要奚华死得难看!!!
牧白冷不丁被柳澄的咆哮声,狠狠冲击了,顿时心神剧颤,身形一晃,脚下就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面色也瞬间惨白了几分。
“牧师弟!你怎么了?”
林素秋就站在他的身旁,见状,立马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牧白的手臂,牢牢将他拉住了。
牧白只觉得钳他手臂的力道很大,他本来想要往下倒的身子,瞬间跟圆规一样,狠狠扎在了地上,他人虽说是站稳了,但头还是晕乎乎的。
眼前也一阵天旋地转,忽觉鼻子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他下意识抬手抵了一下,勉强露出点眼缝细瞧,就见手背上一抹殷红。
“牧师弟!你到底怎么了?牧师弟,快醒醒!”
林素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钳他胳膊的手,更是加重了几分力道,好似恨不得直接捏碎他的骨头,牧白胳膊疼,刚想苦笑着开口,让大师兄别紧张,他只是流鼻血而已。
还有,大师兄能不能别那么大力地抓着他,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呀。
怎么大师兄现在似乎很紧张他啊,流个鼻血而已,就把大师兄骇成这样,连声音都变了。
此前大师兄被一群青面獠牙的行尸围堵,那些行尸跟疯狗一样,向他扑了过来。也没见大师兄的神色有丝毫的变化。
牧白迷迷糊糊地想,师尊什么时候,要是像大师兄这么在意他,估计自己的攻略进程,就会跟坐火箭一样,嗖的一下,飞出大气层。
“我……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头晕,可能是……”
可能是饿得有点低血糖。
虽然他不久前才在马车里,一口气炫了半食盒的糕点,但他一路上被奚华压了一路啊。
他就像根尚且青涩的甘蔗,被砍成一段段的,送进了榨汁机里,把身上的汁水榨得干干净净,到了最后面的时候,牧白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只能扯着嗓子干嚎。
流出来的,比清水还要清澈,看不出一丝丝的污秽。
然而,牧白的话音未落,耳边忽传来一道寒风,鼻尖立马就嗅到了熟悉的降真香气。
他的后背一瞬就贴在了宽厚的胸膛上,腰间一紧,就被当众揽住了,牧白尚且没来得及羞耻,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实在很有断袖的嫌疑。
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托住,还把他的头直接往上一推。
牧白有点想笑,心说,到底是谁这么教奚华的?
把头推高,难道就能止住鼻血不往下|流了?
这招要是管用,那还不如直接让他倒立好了,这样不管是眼泪,还是鼻血,都是往下|流的了。
不过,牧白并没能笑出来,因为下一刻,他的脖颈上的某一处穴位,就被一根手指关节重重一抵,疼得他立马想哭。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牧白还是忍住了。
他如果现在是七岁,而不是十七岁,他真就会哭出声来。
“师尊,牧师弟他这是怎么了?”林素秋也非常果断地松开了手,面露关切地从旁询问。
奚华止住了牧白的鼻血,尚未来得及开口,江家兄弟正好喂完马回来了,江玉书一看庙里人影憧憧,又一眼看见牧白倒在了奚华怀里。
先是一愣,随即几步冲了进来,江玉言想伸手拉他,竟也没拉住的。
江玉书怒气冲冲地指着柳澄,呵斥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你对我师弟做了什么?!”
才解除了控制,浑身发软,被两个弟子搀扶起来的柳澄一脸震惊且无辜。
他现在浑身软得厉害,是那种才被人用灵力狠狠压制后的虚脱,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连腿都是软的,嗓子也干涩得疼,像是吞了一口碎石,听见此话,柳澄直接怒了,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可是他才要开口,就一阵气血上涌,喉咙里一股腥甜。他恨恨地抬眼剜上了奚华,就见奚华的揽着牧白腰间的手指尖,还隐隐萦绕着灵力。
柳澄一时间,竟不知奚华以大欺小,众目睽睽之下,搞这种龌|龊手段,仗势欺压他,更令他恼恨,还是奚华胆敢伸手揽住小木头的纤腰,更令他恼恨。
那喉间的腥甜,终究还是没忍住,面色一白,一丝鲜血就染红了唇角。
从旁搀扶着柳澄的仙盟弟子见状,立马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凄厉了许多:“少主受伤了!”
另一个搀扶柳澄的弟子,表现得更加夸张:“快!取内丹来,给少主服下,快啊!!!”
仙盟的弟子们立马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将柳澄围得水泄不通,搀扶的搀扶,取内丹的取内丹,还有两个弟子直接跪倒,并排趴在地上,给柳澄当座椅,甚至还有端茶递水,以及披衣服的。
其中还时不时参杂着刚刚那两名弟子,此起彼伏的尖叫:“少主,少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少主,你坚持住!”
“要不要飞信传书回宗?”
“你想死吗?要是让尊者知晓少主受伤了,那你我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就直接护送少主回宗!”
“少主!您快躺下!”
“少主,你的眼睛在往哪里看?先闭上养养精神!”
“少主,您可千万不能闭眼!!!”
柳澄面色原本是苍白的,现在渐渐涨红,不过很快又因为江玉书一句话,而变得铁青。
江玉书微微一愣,随即偏头跟靠近他的江玉言道:“哥,你瞧他好大的阵仗,跟搭台唱戏一样,还一唱一和的。”
柳澄好不容易才憋出话来,声音沙哑难听:“够了,你俩全给我闭嘴!都哭什么?我不过是咬破了舌头,流了点血,我还没死!”
他终究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奚华释放出来的威压,生生震得心神剧颤,又急火攻心之下,才气血翻涌,呕出了血。
柳澄推开搀扶他的两个弟子,挥手让堵在面前的众人退开,都来不及去找江玉书的麻烦,也顾不得再计较奚华对他暗下毒手,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牧白身上。
他忍不住上前几步,心痛懊恼到了极致,低声唤了句:“小木头……”
“牧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师叔?他有没有大碍?”江玉书上前几步,满脸担忧,还伸出两根手指,在牧白眼前晃了晃,“牧白,这是几啊?”
牧白掀开一丝眼皮,看见两根手指在他眼前乱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是三。”
“完了完了,牧白这是傻了啊,这明明是二啊!”江玉书收回手,急得原地转圈,又一个劲儿地催促,“师叔,师叔!快!把牧白抬回马车,好好给他检查一下!”
牧白:“?”
等等!
他立马睁大眼睛,刚要起身说,自己刚刚是开玩笑的,他知道那是二,不过是逗江玉书玩的。
哪知才将将起身,师尊的手就不动声色地狠狠按了一下他的后腰。
牧白就知道了,师尊是真的打算带他回马车里了,虽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含着艰辛的老泪。眼睛一闭,头一歪,身子一软。
当场昏厥在了奚华怀里。
奚华低沉又关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许是上回受伤,还没有好透,又赶了一日的路,旧伤复发,我这便带小白回马车,为他运功疗伤。”
“素秋,你负责留在庙中看守。玉言玉书负责在马车之外,十丈之处护法。”
三人立马拱手应是。
柳澄眼睁睁地看着奚华把小木头打横抱走了,又急又怒,才刚冲出去,林素秋就提剑挡在了他的面前,语气温和,但态度异常坚定,不容置喙:“请柳公子在此地,稍作休息,家师要为牧师弟运功疗伤,不便待客,便由在下招待柳公子。”
柳澄想说,就这荒郊野岭,破烂不堪的庙子,能招待他什么?
一起敲着破碗,喝西北风吗?
话到嘴边,他神情急切地问:“牧白为何旧伤复发?是谁打伤了他?是牧家被灭门当夜,他受的伤,还是……”
还是他不在小木头身边时,小木头又被其他人所伤?
“牧家被灭当夜,牧师弟确实身负重伤,还被歹人掳走,关在了地牢之中,险些……”林素秋微微一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公子,何不坐下再聊?”
“是站是坐,碍着你嘴了吗?”柳澄勃然大怒,奚华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畅谈无阻了,“我站着,影响你说话了?”
林素秋苦笑。
“废话少说,说个名字吧。”柳澄似乎耐心彻底耗尽了,咬牙切齿道,“说名字,我让他血债血偿!”
林素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直言不讳地吐出了几个字:“魔界小魔君,燕郎亭。”
庙外,江家兄弟带着几个弟子,按照师叔的吩咐,守在了马车十丈之外。
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守在十丈之外,运功疗伤还怕被人听动静么,但兄弟二人都不敢多问。
奚华一径将人抱回了马车里,先是伸出二指贴向牧白的眉心,发现他没什么大碍后,神色稍缓,又随手取出一方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见牧白依旧双眸紧闭,动都不动,似乎当真昏厥过去了。
奚华冷笑,毫不犹豫把手伸向了牧白腰后,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牧白“哎呦”一声,霍然翻坐起来。
一边捂住身后,一边红着脸,连声叫嚷:“师尊,师尊!你干嘛呀,怎么动手动脚的?”
“不动你,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奚华随手把染血的手帕,丢了过去,“自己擦擦,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令你兴奋的事,不妨说来给师尊听听?”
“我哪有想什么兴奋的事啊,可能就是天干气燥的。再说了,不是师尊暗示我装晕的吗?我都是为了配合师尊,没有任何一丝自己的私心。”
牧白接过手帕,随意擦了几下,就把手帕团了团,直接要往马车外丢,但又想到了什么,他又慢慢把手帕展开,叠整齐了,故意当着师尊的面,把染血的手帕收在了怀里。
果不其然,奚华见状,神色立马缓和了许多,但依旧轻斥道:“你惯会在外头惹是生非,刚走了一个燕郎亭,又来了一个柳澄,你是想活活气死师尊,还是想引火|自|焚?”
“我冤枉啊,师尊!”
牧白赶紧跪坐起来,连声喊冤,“要不是江玉书跟我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师尊怎么可以仅凭一面之词,就相信他呢?万一他是见我生得貌美如花,对我一见钟情了,为了跟我套近乎,才故意那么说的呢?”
“或者,或者他跟我有仇,想以此来让大家误会我,”牧白话锋一转,再一抬起脸时,立马又是一副水汪汪的狗狗眼了,“师尊要是为了他而误会小白,那么,他可就得偿所愿了!”
奚华冷笑:“你倒是能言善辩,牙尖嘴利的,此前,你也说你与燕郎亭没什么,但他为了你,险些死在为师手里,现在,你又说你与柳澄没什么,可柳澄为了你,宁可受辱,也要赖在此地不走。”
“还有这个吊坠,你该不会想说,与你无关罢?”
奚华抬起右手,从掌心处掉落下来一枚吊坠,他势必攥得很用力,此前被碎瓷片割伤的掌心,原本已经结痂愈合了。
此刻又汩汩地涌出了鲜血来,把系吊坠的玉色细绳,染得鲜红,又顺着吊坠,滴答滴答落在了牧白的膝头。
牧白瑟缩了下脖子,往后慢慢退了退,两手连连摇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此物!”
顿了顿,他角度清奇地替自己辩解,“再说了,这吊坠看起来也不名贵啊,师尊,您想想看,我家从前可是泼天富贵啊,传家之宝怎么能是个便宜玩意儿呢?这也拿不出手啊,您说对不对?”
他没敢细瞧那吊坠,就知道这东西外观平平无奇的,是半月牙形,材质偏白,可能是玉,或者是白玛瑙,也可能是翡翠。
但不管怎么说,就那么半个核桃大小,再值钱也值不到哪里去吧?
“这不就疙瘩大的破石头吗?有什么稀罕的?”牧白悄悄伸手去抓师尊的衣袖,“师尊如果想要,那我往后去深山老林里,淘一块来,亲手给师尊雕一块,月亮有什么稀奇的?我给师尊雕五角星,不,雕出一朵海棠来。”
奚华冷笑:“这可不是什么破石头,而是人的骨头!”
“什么?!”牧白当场就震惊了,刚伸出的爪子,立马缩了回来,颤着声儿道,“骨头?人的骨头?!”
“对,是人的骨头。可不可以告诉师尊,这是你身体的哪一部分的骨头?”
“或者,你更希望师尊亲自动手检查,对吗,小白?”
牧白这下更惊悚了,已经没办法好好跟师尊沟通了,他突然想起,江家兄弟就在外面守着,立马就要跳车逃跑。
哪知他的半个身子,才刚刚扑到车门边,两只脚踝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奚华厉声呵道:“你还敢跑?是谁给你的胆子,解释不清就想跑?看来,你是认下了,对吗?小白!”
“没跑,没跑,我没跑呀!”
牧白在马车板上爬,两手疯狂乱扒,抓着马尾巴,马吃痛,立马原地乱蹦,震得马车哐当作响,守在周围的弟子们,纷纷转身望来,很快,又被奚华的结界干扰,什么都看不清楚。
马儿痛得在发疯,牧白也嗷嗷乱叫:“师尊!快放手啊,马吃痛了!尾巴要被我拽下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