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叶津折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一直断断续续传来女孩的抽泣声。
“叶捕禅,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这是违法的事情。”
叶捕禅,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噢,是他吗……
“原来你上次放我飞机,就是跟他去吃饭啊。”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可是这个声音很陌生。
“你别这么疯好不好……”这像是夏沫的抽泣。
“不是你说帮我约他出来么,怎么了,哭什么呢?”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男子像是在帮夏沫搓脸上的泪痕。
“他是叶家的人……你不能得罪……”
“那就是说,只能他得罪我,我不能得罪你俩是吧?”安子道轻笑一声。
“叶捕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夏沫的眼泪就没停过,一直在断续地流。
“我现在有新的名字了,我不叫叶捕禅,我叫安子道。”
“你别这样搞,你伤害我可以,因为我们是朋友。但是他不一样,他完全不认识你……”夏沫的苦苦哀求。
“他等会儿就认识了。”安子道咧着嘴,在轻笑。他模样看起来英俊,但是有几分邪气在,可能是他作为安凌风的私生子,这些年流落在外的原因吧。
叶津折再不努力醒过来他要错过机会了,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青年是个完全陌生长相的人。和上辈子天神般美貌的叶捕禅完全不相同。
安子道转移视线:“哦,听了我们这么久打情骂俏,终于肯醒了。”
“你叫……叶捕禅?”叶津折迷惘地看他。
不光长相,连声色也不同。
“现在轮到你问我了么?”安子道从地上提起了叶津折,将他推到了一边,那是原本应该有栏杆的地方,可是栏杆不见,那是三四层楼的高度,只要安子道再推一下,叶津折就会摔下去。
叶津折还算比较平静,虽然也害怕。
“欺负个女孩儿算什么,有什么冲我来。”
安子道将他的头摁倒了断裂的水泥地上,叶津折头悬空,眼角下瞄,又转过头去,只见夏沫被绑住手,踉跄地跌爬过来,“不要,不要!”
安子道无视夏沫的哭喊,将叶津折死命地往下推一样:“哦,那你摔下去给我看看,”
叶津折手被反剪,背在身后的手抓住断层,不让自己掉下去。
还好夏沫冲过来,安子道怕夏沫掉下断层,才没有再将叶津折往下拽。
死里逃生似的叶津折略微喘气,反应来问:“夏沫和你是什么关系?”
“哟,问这出呢,演英雄救美呢?”安子道笑。
“叶三,你别惹他。”
叶津折又抬起眼:“你不会就是那个安凌风近期找回来的私生子吧。”
“原来你还认识我啊。”
“安子凤是你下的手么?”
安子道这下诧异挑眉,笑:“怎么可能,安子凤先天心脏病啊,安凌风怎么好意思让她继位掌权这么多年的?”
叶津折道:“有钱人不可能不定期做体检,她自己心脏有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二房的人还不动你?”
安子道知道叶津折在激将法,他轻笑:“又不是我让安子凤心脏骤停的,”他知道这话题本不应该在安子凤身上,他蓦地紧攥住叶津折颈骨,“你和夏沫,上过床没有?”
夏沫被反绑着手,跌在一边,脸上本来就很素的妆容已经哭掉,露出了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你别发疯了,我和叶津折才见过两次面……”
安子道好像想起了什么:“叶津折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被他掐住脖子的叶津折,被迫按在地上而发根露出,黑发是散乱在了白色的脸外。
因为掐得叶津折脸色略微有点发紫,他才识趣松手了一点,饶有兴致地睥着叶津折。
“你动我的话,你……你就别想取代安子凤的位置。”叶津折在艰难喘到了一丝气吐话。
“我又不想上位,你很惜命吗,惜命就他吗的把自己管好!”
手骨用力,可是耳边夏沫的阻止的哭声更吵了。
换在平时,安子道还会有一点怜惜夏沫的心思。可是她这哭似乎是为了叶津折,他就更不爽了。
因为他掐住别人喉咙,无法吐露一个词。安子道分外不爽松开了。
那个人咳嗽,模样看起来,只是个小白脸。
看不出哪儿好看。
“我听过你的名字。”安子道记忆力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眼前这人不会是上辈子的叶捕禅吧?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那如果他是叶捕禅的话,他和安凌风的血缘关系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的私生子?
“……你在哪儿听过的,”叶津折惨着一张脸,想喘匀气。
安子道:“你确实是,很该死的样子啊。”
安子道想起来了,陈冷葭提过这个名字。陈冷葭好像对这个名字的人,恨之入骨。
“你跟陈冷葭有什么过节?”
“陈冷葭是谁?”叶津折疑惑。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样。
安子道笑:“那你给我去死吧。”
说着又将叶津折往下方断,夏沫在一边尖叫哭泣,安子道显然是吓夏沫。
他转过头来,问那个惊恐无助的女孩:“你哭什么,你和他相亲的时候,体会过我心情么?”
他的发火让夏沫的泪水吓停了一下,只有泪珠是挂在脸颊上,看起来像是可怜的珍珠。
叶津折尝试转移他注意力:“你别吓着她了。你不如和我单独聊聊。”
他让夏沫在旁边,就是要吓唬叶津折和夏沫。
夏沫竟然敢背叛他。背叛他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夏沫的啜泣……还是让他看得颇为心里冰冷。
“我跟你聊什么啊,”
“比如安叶联手。”
“你哪位?你哪来的资格?” 安子道失笑,转头又去看夏沫,只见他板着脸,“你到底是为谁哭?”
夏沫柔美的脸颌挂着腻光的泪珠:“你如果把他害了,我们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啊。”安子道毕竟市井长大,吓唬恐吓女孩太有一套。“没人知道的。”
夏沫模样是清纯的长相,鬓发因为被绑架而有点乱。小脸更显得楚楚动人:“服装店的人知道。他司机也知道他失踪了。”
“夏沫,你很关心他……”
后半句没说出来,忽地,夏沫的视线一移,露出惊恸的一瞬神色。
安子道以为她在演戏,但是夏沫不可能对他演戏的,转过头,只见叶津折嘴角吐出了一点艳红。仿佛刚刚前一秒是喷吐出的一点血沫,让叶津折的眼睫也挂着稀薄的淡红黏珠。
那个人就这么没什么缘由地吐出了一点血,阖着眼睛歪侧着脸。
安子道神情疑奇了起来,可是手没有停下,想把人装推出断层夹板的半空中,可那个人依旧软着身体没有一点反应。
“这就是你找的窝囊废?”安子道竟然是哼笑一声。
夏沫脸早就惨白,叶津折晕过去还好一些,她现在神情呆滞恍神了许多。
只有安子道的手把她略脏污的白脸抬起来了一些,夏沫的眼睫才呆板地动了动。
真把她吓到了。
安子道心中五味乏陈,但更多的是嫉恨心。“夏沫,”放软了一些语气,喊她的名字。
她呆呆的,没什么反应,似乎刚才的尖叫、忧恸和惊骇已经消耗光她的精气神和体力。
视线是只望着一个方向没有具体的焦点。
安子道伸手去将夏沫柔柔地搂在怀里。
夏沫就是个了无生气的玩偶,在安子道略热的怀抱里,被安抚地轻拍臂背好一会儿,眼眶里的泪才重新再流了出来。
夏沫身上的绳索被解了下来,她跌坐在地上,半晌似乎眼才转移了一下方向,这下看去地上躺着没有生气的叶津折。
安子道看着她这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子道将那个人从悬崖边似的断层处地板上拉回来了一些。
那个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安子道的手探在叶津折的鼻息前和脖颈探脉搏。
“没死,哪有这么容易就嘎了。”
夏沫依旧面如土色,喃喃:“他是叶家的人,他是叶家人……叶家也就是薛家人……”
薛家这个词没有人不懂。
因为叶津折昏死过去,安子道对夏沫说话语气比刚才平缓了许多:“那就是死对头,更怕什么?原本就是死敌。”
夏沫垂下眼睫,安子道下移视线,看见夏沫似乎胳膊和身体都在轻轻发抖,安子道拉起了夏沫的手臂,替他轻轻地搓热着。“是不是很冷?”
安子道想去拿一件这里的闲置军大衣给夏沫,夏沫看他要离开这儿把他俩关在这儿似的,慌怕地拖住安子道的手臂:“我求你,我求你,你别伤害他,你放了他……”
夏沫被完全吓坏,以前安子道再怎么胡来,都是有分寸的。这一次不一样,他堂而皇之在夏沫面前上演了一出绑架。
他把夏沫和那个男的一起绑架了。夏沫是千金大小姐,虽然不是安家的,夏凛也从来不会短了夏沫物质条件。她哪里受到这样粗/鲁的对待?
“对不起,” 安子道语气和心肠软下了一点,不过脸上仍然是冷峻的,“我带你去休息好吗?”
“捕禅,别,你已经回到安家了,你有不错的前程,你不要因为一点冲动毁了……”夏沫的两行泪是直登登往下淌落,若是安子道看到这儿不动容一丝,那是假的。
安子道只是道:“薛家可是安家盟友的死敌,我这是很好的上位机会。”
“你如果因为这些事惹上麻烦,身陷囹圄,我怎么办?”
安子道一怔。夏沫心里是有他的,她在为他们两人未来打算。
“安家认回你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这么贪是吗?”安子道替她把她的话说了出来,“你以为我没有为我们两个人考虑?夏凛把你送出去联姻,那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只有我身份起来了,你就不会被当做联姻的牺牲品。”
地上的叶津折阖着眼睫,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刚刚咬了一下自己的左右内颊的腔肉,逼出来的一点血。让他们以为自己昏了过去。
夏沫的眼泪在眼眶怔住了一下,她刚想解释,夏凛并没有完全当她是联姻工具,她还是有一点点个人自由的。
安子道把指腹抹掉夏沫脸上的泪渍:“乖,你去休息下。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还喊夏沫“乖”的昵称,而夏沫试图挣扎:“你不要伤害他,可以吗,你伤害他,我们俩更没法在一起了。”
安子道见她眼中还带有泪,表情淡淡:“嗯。”
他将夏沫送到了楼下的一间办公室里,这是个荒废的工厂,办公室也杂乱陈旧,积尘颇深。用自己的外套铺在了发霉和积尘的椅子上,让夏沫坐落在干净的衣服铺着的没有坏掉办公椅上。
“你哪儿都别去。在这里等我。”
夏沫面无血色,衣着单薄,脚和手腕上有被绳子磨出的擦伤,看起来就像只被屠夫惊吓过度的兔子,只瑟瑟在一隅。
“你要是乱跑出去,报警或喊其他人来,我不担保他会没事。”
夏沫先是看清楚安子道的具有冷意面容,恍惚许久后才听见安子道的片声只语。安子道很少见她被吓到这么惨滞,不忍心地,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安子道还找来了办公室挂着的军大衣,披在了夏沫身上后,就走出了办公室去。
安子道踩着生锈的铁楼梯上来,脚步越发临近。
他的视线一奇,立即转头,结果看见了坐在了一边像是“苏醒”过来的叶津折身上。
叶津折刚出呕在衣襟上的血色变得深暗,眼睫上被溅上去的血也结痂了。他看起来和夏沫的反应差别太多,可安子道看见他看到自己后,脸上略有一骇的神情,安子道舒心地扯动唇角。
“去哪儿,叶大少?”
叶津折双手还背在身后束缚着,只是看着安子道朝他走来的残忍眼神,他的内心不是没有骇意。
此时的他故作冷静,抬眼一笑:“原来安家站队了顾铮钧。”
安子道就知道,这个人是假装晕倒过去的。
“假晕是吧,等会儿我让你真死。”安子道一脚踹在了叶津折心口上,叶津折倒在地板上,眼睫微微眨动。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安子道半疑的眼神。
叶津折刚腔壁又被他咬出了一点血沫来,因为心口受创,在地上咳嗽好一会儿。
安子道把弯腰咳嗽的他掀回来,让他对视自己。“想死是吧,别着急啊,我会让你风光大葬。”
叶津折嘴角淌落的混合着零星血沫的唾沫液,“我们不过是替人打工办事的,何必如此呢?我们有合作的空间。”
安子道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各为其主,不过一个替薛家办事,一个代顾家争权。“除非你想改变站队。不过,傻子才会这样做。”
“安家从来都是支持顾铮钧的,你不过是个中途认回来的私生子,安凌风众多子女,能干的也不少,他凭什么让你独掌安家大权?你就算帮安凌风撑成功顾铮钧上台,顾铮钧会记得你?你不过替安凌风和二房的子女做衣裳?还是说,你认为,安凌风会改立你为接班人?”
安子道眼珠一溜,脸上反应过来:“你是叶家谁啊,老二吗?”
似乎对方是不知道他是叶家哪位,以为是薛家亲脉叶市长叶摘枕。又或是在质疑他为谁卖命。
“你是要我干掉安凌风,自己上位啊?”
叶津折半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安子道看着叶津折这模样,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初,长了一张鲜衣怒马的少年娃娃脸。“你跟夏沫联姻,也是想能不能肢解安家?”
“我要是和夏沫结婚,我也肢解不了安家。”叶津折又道,“你和夏沫是对苦命鸳鸯,可是你的方向错了,你不该跟薛家为敌。你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就是两不沾。不学别人政/治站队。”
“你开头就错了,你接下来会付出更大代价。夏沫极有可能因为你站队错误而死。要么你先死,要么她先遭殃。”
“你说这些,无非是劝我放过你而已。”安子道似乎自以为看透了叶津折心里的那一层。
叶津折稍稍一笑,“你第一步已经走错了,侥幸你赌赢了,你也不过是安凌风私生子。夏沫只能和地位身份更高的人联姻。或者你可以和夏沫私奔,那你什么都没有,更不是安家少爷,夏沫跟着你只能吃苦。不幸的是,你要是赌输,你横尸街头或者无期徒/刑,夏沫要么嫁做人妇,要么难逃报复的下场。”
安子道难得愿意听一些旁人的言语,“那你说说,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安子道,还是该喊你叶捕禅?这世上要是能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法,就没有这么多人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了。你最不应该绑架我,第一步就跟着安家站队顾铮钧。不然你还能和夏沫脱离安家,做对平凡夫妻。”
“你的话可真有迷惑性,” 安子道本来后面想跟个叶津折的名字,可是他记不清楚叶津折叫什么。“你好像在叶家挺受宠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说,为了你,叶家会不会放弃跨海大桥?又会不会少替薛徐衡做一两件事。”
叶津折自嘲地笑:“你觉得叶家为什么让我只身一人来你们安家的地盘安星市?”
安子道眼中浮现不解。
“因为我是弃棋。叶家掌权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我。你如果认真做过功课,就知道我罹患绝症。我做这些事情,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叶家到时候也能说,他们和我早恩断义绝。我死了,他们也就能活。”
安子道冷笑:“叶家不可能逃得过清算的。少忽悠我了。”
叶津折当然半真掺假,语气却是字字珠玑。“我大哥叶斋行什么时候站队过?从来都是我,找到的痕迹和证据全只有我。你们安家就不知道里子和面子的分配。”
叶家是有后路的,安家和他安子道,极有可能是全盘allin,只许成不许败。
安子道当然不相信叶家能全身而退,不过叶家比安凌风好的一点的是,他们早已找到了叶津折这一的替罪羊。
“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么一条路走到黑,可走到黑,你的夏沫也不会属于你的。要么放手一搏,可能安氏是你的,夏沫也是你的。”叶津折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人如果是叶捕禅的话,他不可能天真到如此田地。
叶捕禅心思缜密许多,他也不会被情感所麻痹束缚。上辈子叶津折知道,叶捕禅似乎为了达成目的,他还和妹妹姜洗星在一起了。但叶捕禅只是利用姜家而已。他不会为了感情而放弃对叶家的残害。
会是同名同姓吗,不可能,这个名字太独特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眼前的“叶捕禅”,又或者说新名字的安子道问他。
他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叶家的谁。
叶津折犹豫不决,心存忧虑,可他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而不再是叶珂这样的假名。
“叶津折。”安子道口中重复和记下这个名字,“我会再找你的。”他说的是“找”,而不是“联系”。不过这一句是安子道做出最令叶津折感到乐观的表现了。
他的话声刚落,楼下就传来了一声闷沉的声响,像是金属物件从高处掉下来,砸在人身上。
安子道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夏沫出什么事了,第二反应才是夏沫竟然不听他的话,喊人来救她和叶津折了?
正当安子道要怒气冲冲下楼去,叶津折忙喊道:“解开我,快点!”
安子道脚步一顿,他原不想理睬叶津折的,可是莫名地和理智上让他回去,掏出口袋里原本为叶津折的脸和肚子准备的折叠匕/首,割开叶津折身后束缚已久的绳子。
安子道先是在栏杆边看去紧闭铁门,再和叶津折一前一后跑进了夏沫待的办公室,只见夏沫倒在椅子下,手臂有鲜红的一道痕。旁边是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铁垛,铁垛明显外表生锈和剥落铁渣,应该是锋利的铁渣刮破了夏沫雪白娇/嫩的手臂。
安子道愤怒又心疼地冲上去,“你在干什么?”扶起了夏沫,夏沫眼泪静静淌落:“放了他,你别做冲动的事情,就当……是为了我……”
可就看见了出现在安子道身后的叶津折,叶津折脸和衣服上带了一些残留和干涸的血零星,夏沫只觉得安子道不会放过叶津折的。
她苦苦哀求,却不知道安子道的心快被她扭出血汁来。
还是叶津折反应快:“你开车送她上医院,得马上打破伤风,不然会感染的。”
安子道:“废话我当然知道,”说着就抱起了夏沫。
叶津折又对安子道怀中的夏沫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和安……安子道一场误会,刚已经解除误会解释清楚了。他只是一时心急,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对外乱传的。”说最后这一句话,叶津折给了安子道一个眼神,“前提是,我希望,我能和你男朋友成为朋友。”
这话不言而喻,要么成为负隅顽抗到最后一刻的死敌,要么放下前嫌合作,互利共赢。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提醒或威胁他安子道啊。
安子道的眼神好似在说“我看你不想走出这个破工厂了”。
叶津折淡笑,只不过是对夏沫说的:“我开玩笑而已。成不成为朋友,我对你男朋友都没有‘恶意’。你们快上医院吧。”
夏沫这一天吓得够可怜的,从安子道威胁她,在服装店引诱叶津折吸嗅了“听话香”,再到醒来后安子道要先“杀”了叶津折再“处理”自己。她早就疲惫虚弱,枕靠在安子道胸怀前昏了过去的。
安子道果然是深情厚谊只在乎夏沫一个人,速度地带着夏沫离开上医院了。
叶津折在工厂里找了半天顾衍白送他的锦鲤手链,找了好一会儿,暮色四合,工厂一分一分地暗了下来,他才从快碎成镂空的铁渣楼梯缝隙摸拾到了。
把脏污的银质手链放在了衣服上搓了几下,再看上面的只剩下了一粒如黄豆大小的锦鲤造型装饰银吊坠,还有一粒同样的锦鲤吊坠不翼而飞,找寻得工厂已经完全暗下来难辨方位,叶津折只好攥着手链,踉跄地离开了荒废工厂,走了好几里路才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安子道放叶津折走,也不是蠢钝至极。
毕竟他这个时候就算拿叶津折祭天,也难以从安家站队的顾铮钧那里得到一点半点的青眼或好处。
叶津折不是关键。而且得罪叶家,自己私生子到时候这个身份只会更难,夏沫也有可能遭受报复——前提是他没有权势保护不了夏沫的话。
他确实冲动了,但也只有夏沫可以令他发疯。
医院里的安子道在病房外等医生给夏沫缝合伤口,顺便打了个电话给陈冷葭:“冷葭,我遇到你一直说的那个人了。”
“谁?”电话里是个清冷的声音。
“叶什么,叫叶什么金?……叶津折?”安子道报了几次,才将叶津折的姓名准确说出来。这个名字太拗口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词字。
陈冷葭淡然一笑:“是吗,你是怎么碰见他的?”想了一下,也对,安叶两家各为其主,都在争海星跨海大桥基建,现在安家急需用人之际,作为私生子被认回去的叶捕禅,哦不,是安子道当然有机会碰面叶津折的。
安子道哼笑:“没什么,碰巧见到而已。他好像对我的旧名字反应很大,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听说过我曾用名的?”
陈冷葭不会告诉安子道,上辈子,他在安子道死后,就用了安子道原来的名字去接近叶家。
“可能你名字特别。他看过你的背景调查,就记下来了。”陈冷葭,或者准确来说,是上辈子化名“叶捕禅”的人回答道。
所以,上辈子叶津折去做的几次亲子鉴定里,无论是陈冷葭或者安子道的DNA,这两人都跟叶家血缘没有半点关系。
巧的是,叶季敏和端木容两个人居然会认他为半血缘的儿子。看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陈冷葭对上辈子的叶捕禅身份很是满意,但是叶斋行由始至终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这辈子,陈冷葭不会再给一次白送人头的机会给叶家了。
海星跨海大桥,这是顾薛之争的最关键也是最要命的一次博弈,成王败寇,败者全家灭门,赢者看似功臣,却又不知道能笑几年再以“当年败方冤案”清算或被冠以“保密不慎”理由忌惮地给干倒下去。
陈冷葭不相信“功臣论”,在他这种看透人性尝遍冷暖的凉薄人眼中,只有走狗烹良弓藏。他目前只想的是,他要好好为安家助力,帮一把好朋友安子道,让安家拿下海星大桥,实现安子道的心愿。电话便对安子道说:“在海星大桥一事上,我会助你的。”
安子道却说:“冷葭,我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乐观。”他的梦想只不过要出人头地,身份高贵,迎娶不会因他身份低微,而嫁做他人夏沫而已。
就算安家博弈中成为了新朝功臣,他也难以从安家得到想要的地位身份和权/力,他自始至终不过是个私生子身份。
“怎么了?”陈冷葭,也就是叶捕禅诧异。
安子道只是道:“冷葭,这件事你先别帮我。我可能……不替安家办事。”
叶捕禅大惊:“为什么,你不是想拿到安家的名分和身份吗?”
安子道只是含糊道:“夏沫受伤了,我最近挺心烦意乱的。这件事你别插手,我再想想。”
“夏沫怎么了?”叶捕禅只知道,叫夏沫的女孩,是他和安子道从孤儿院出来后,安子道交的第一任女朋友。
夏沫这位富家小姐,没有嫌弃当初偷她钱包而被正义凛然的路人抓到的安子道,还请没钱的安子道吃饭,以及借钱让安子道买药回去救当时罹患疟疾的叶捕禅。
千金大小姐还介绍安子道给她当保镖司机,再之后,夏沫就会给他俩换了欠房租和银/行的债款。给他们安排住宿,给叶捕禅介绍好的单位。
安子道和叶捕禅在街上被往日欺负他们的人惹急了,会冲动不顾一切打回去,看得富家千金的夏沫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俩打完才留意到夏沫,叶捕禅心思精密地补了一句解释:“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人,每次都是我冲动,他仗义才帮我一块打的。”
叶捕禅说的完全反过来了,事实上,每次都是安子道冲动上去揍人,要是被他们俩逮住对面落单的人,他俩就下了狠手揍。揍的场面不亚于分级片。
夏沫眨巴了一下眼睛,只是附和:“那也一定是他们欺负得你们过分,你们才还手的。”
后来,就这样,安子道和夏沫谈起了恋爱。而只有叶捕禅,对上辈子安子道的死耿耿于怀,密谋一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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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叶津折拦下了计程车后,接司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自己人,让司机送自己去医院后,就倒在了后座。
叶津折没想到还是没能熬住这几天,就如同无数个他病重入院换血插管一样,他又住进了重症病房。
跟叶斋行学习和接手叶家对外的事务后,叶津折就如同连轴转的螺钉一样,夜里也是靠着不少助眠药才能入睡。
他知道住院是早晚的事情,也没想到自己能挺这么久。或许是心愿未了,重生一回的强烈愿景,又或许是顾衍白的一点温存,让他能好好入睡的那几个夜晚。
他倒下了,但是顾衍白并不清楚他的状况。
准确来说,是现在占据身体的主人格的顾隐,联系不上了叶津折。
顾隐找人的方式无非是背调和手下提供,可是他发现他拨打的叶津折电话无人接听,后来到关机。再到联系叶津折身边的人,竟然没人理应他。
叶津折不会知道他不是顾衍白吧?
可是他和顾衍白有什么分别?
叶津折为什么不见他?
叶津折平时会回他的短信,也会接受他的约会邀请,比如前几天在老宅那一次。虽然他把人拆皮脱骨似地做了好几次,但是叶津折应该不会因此生他或生顾衍白的气。
可顾隐转而一想,他不会生顾衍白气,但他可能会生不是顾衍白的人的气。
一时之间,天之骄子有些慌张了。
他除了几个电话号码,根本无法和叶津折联系到。他也不知道顾衍白平时除了电话,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找叶津折。
“你觉得他认出了我吗?”顾隐问。
顾五踟蹰:“可能叶少爷最近有点事情忙不开?”毕竟顾薛最近斗得愈发厉害,还跟顾隐联系的话,叶津折怎么向叶家交代?
“他一定是认出了我。”知道他不是顾衍白,心灰意冷,还上了自己,更加恼羞成怒。
手机摔出去,分裂开来,“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连他的保镖也不接。要是别的电话打过去,他的保镖只会说不清楚。”
顾五看见顾隐的手略微发颤,原本就秀秾冷峻的一张脸,更沉郁结气。
可他不能让顾衍白出现,顾衍白能找着他,难道自己就找不到叶津折么?
叶津折行程非常隐秘,他此时在安星市的邻市的一所叶家的产业私人医院治病。
顾隐四处打听叶津折,他是不要海星大桥基建权了吗,他是不给薛家办事了吗?
竟然的,顾隐居然联系了叶挪因,叶挪因在国外上学,听到陌生电话打来,接听后:“你是谁,”
顾隐神经麻痛犯了,三四个夜里没有睡着过去,声音有些干巴的沙哑,也忘记了掩饰自己,道:“叶津折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叶挪因以为他是痴/汉神经病,又或者是恶作剧在恶搞。
叶挪因再淡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顾隐才发现自己何其唐突和傻气,但他不好直接告诉对方,他的身份是叶津折的男朋友。他道:“我叫顾衍白,我是他朋友。”用的也不是自己原本的真实名字。
顾隐是他对外的名字,而真实名字是没有多少人听过的顾衍白。人们常常以为后者是假名。所以,也给顾隐一种错觉,顾衍白才是第二人格。
叶挪因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如果对方说姜岁谈他还是知道的。叶挪因只是放下一句:“我也不清楚。”
电话冷漠挂断后,叶挪因忙向叶津折和家里打电话,叶津折的电话是管家接听的,一听见是翁管家接的电话,叶挪因就知道他哥又出状况了。
叶挪因听见翁管家说叶津折住院了,急忙问:“他严重吗,大哥去看了吗?”
翁管家在电话里头说不清楚,只是说道:“大少爷不大方便出面。”
“我三哥都这样,他还不方便,那是不是我三哥死了他才方便去看一眼?”叶挪因当然不知道最近时/局紧张和这其中出面看望的利弊关系。如果叶斋行过来见叶津折,那就是说,叶家是站队薛家。
现在由叶津折当面子在外做事,当然不能和叶家实际里子的掌权人牵扯在一起。
叶挪因先打电话骂了叶斋行,叶斋行反唇相讥,口才斐然得差点没让叶挪因气得红眼。叶挪因挂断电话后,又打电话问了叶摘枕,他原本不想找叶摘枕的,叶斋行不去看,那就是叶摘枕更不方便出面。
叶摘枕却安心服帖叶挪因:“放心,我和你大哥都去看了,车马上就到折折的医院了。”
叶摘枕所言不假,他们将叶津折转回来了海沫市,和叶斋行秘密乘车去看的叶津折。
叶津折最近的一次住院大换血是去年圣诞节,这一次又和上回差不多,本来就是身孱骨弱,近段时间接手叶氏的事情,更是耗尽心力。撑到这个时候住院也是够久的了。
叶摘枕先从重症病房出来,叶斋行再进去的。
叶斋行表面看似波澜不惊的,但是进到去病房,他看见了病白肤色,寂静躺着插满管子的叶三时,面容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濒裂的痕迹。犹如许久未解冻的湖水般终于在不起眼的风动时,露出了一丝脆弱的裂缝。
“我其实是安排挪因去和顾家那人练琴的。叶摘枕选了你。”
叶斋行的指骨寂静地摩/挲着叶津折的绵弱掌心,望住那人安静的睡颜,继续道,“表面安排去刺杀你,实际是得罪顾铮钧之子的事情,也是叶摘枕下的套。”
“在父亲离世前,叶氏就已疮痍百孔,风雨飘摇。叶季敏没少联合外人对叶氏下手。叶家被推到这个位置,不替薛家做脏活,叶家人很难保全。可是,我多希望,被当棋子推出去做白手套(这里不是指洗/钱)的,不该是你,叶三。”
“叶家现在骑虎南下,叶三,你知道吗?”
叶津折眼睫敛着,生命体征仪器虚孱平稳播报着“滴滴”的声响。
“你这么聪明,让你去接触顾隐,你应该早就想到了。”
叶斋行柔柔地搓在了叶津折扎着针的手背附近,以及指骨四周,方觉得他瘦得好像只剩下个虚脱的躯壳。而灵魂却出卖给了他和叶摘枕。
可如果说,让叶挪因做这些事情,未必比叶三做得好。叶三心思玲珑,又外加病弱让人减轻提防。
但是叶斋行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叶津折从一个外表文雅、未经世事的中学生,变得心思这么活路,手段有点令他诧异的圈内人。他好像经历了什么一样,让叶斋行猛然发现,叶津折这般迅速成长独当一面,仿佛就像是天生适合走这条路一样。但是这会更加速他的死亡。
“是在姜家吃了太多苦是吗?”
叶津折受苦的经历,叶斋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母亲患病,父母相继离世这段时间,叶三寄人篱下的日子。
“对不起,大哥没有保护好你。”叶斋行连匹配叶津折的器官,都没有找到多少相应的。找的却是健康的活人身上。“如果将来我下去见爸妈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我让挪因回来吧,”叶斋行的目的不是考虑叶津折病危见亲人这一方面,而是想让叶挪因代替叶三去为叶家做事情。“他回来,你就好好休息。”
等挪因回来了,他们可以对外传,叶津折不幸病亡,而事实上,把叶三安排出国,从此远离权/力是非争斗。
叶挪因是打完电话后晚上包机回来的,他回到国内是白天。
叶津折对外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就连他外公的苏家也以为叶津折出了什么重大事故。尤其是前一段时间这么为薛家四处奔走的叶津折。突然的消寂,很难不让人想到关于死亡的事情。无疑,死亡这个词,在最清楚叶津折身体情况的那些人心中,是关联得最密切的词语。!